17歲那年春天,我的爸爸媽媽都去了溫哥華,便把我寄養在外婆家,轉去新學校的第一天,新老師把我帶到新教室,讓我自我介紹,我站在講台上,對著所有的同學微笑著說,我叫郭晶,亮晶晶的晶……坐在後排的一個男生就尖聲尖氣地叫起來,是小妖精的精吧?班上的同學都哄地笑起來,老師讓他站起來,向我道歉,他磨蹭了半天才站出來,歪著身子,斜著眼睛說,對不起,我叫李小亮,亮晶晶的亮……同學又哄地全笑起來,他搖頭晃腦的,很是得意。
後來才知道,李小亮是學校有名的搗蛋鬼,老師們都很頭疼他,但是他的成績很好,考試考半場睡半場,還拿年級第一,不過我轉過去之後,他就隻能拿年級第二了,因為我成績比他更優秀。於是李小亮就特崇拜我,到後來又在班上公開說喜歡我,說能親我一下,被火車撞死都值得。
李小亮喜歡我,而我喜歡的卻是另一個男生,是偷偷的喜歡。我在學校門口的漫畫店裏遇見他,應該是高中部的,因為他很高,但是很瘦很單薄,穿白色的帆布鞋,藍色的校服總是敞著,露出裏麵紅色的球衣和麥色的皮膚,他和我看一樣的漫畫書,我借田村由美的《7 SEEDS》,他就借矢澤愛的《NANA另一個世界的我》,我借矢澤愛的《NANA另一個世界的我》,他就借田村由美的《7 SEEDS》,他選書的時候,老是和我隔著一排書架,我懷疑他是看見我選,才跟著我選的。看著他把書塞在雙肩包裏,背著跑遠了,我到是真的好希望,他是因為我選《7 SEEDS》,他才選《7 SEEDS》的。
我知道他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去東校區的球場打藍球,無數寂寞的午後,我翹課去看他打籃球,隻有遙遠的他的影子和我,總是幻想著,那球會像是漫畫裏那樣,蹦過來,擊中我,然後……然後這一切都隻是幻想,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子的那天,下晚自習的時候,我跑去操場哭了很久。
《機器貓》新的一集上市的那天,我遲了一步,到漫畫社的時候,他已經在填借書卡了,我站在旁邊,看著他把書裝進黑色的雙肩包,拉好拉鏈,寶貝似地背著走遠了。我垂頭喪氣地去書架上隨便拿了一本《灌籃高手》,沒辦法,那就第十七遍看流川楓和櫻木花道吧。
從漫畫社出來的時候,發現他還沒走,站在漫畫社斜對麵的台階上,手裏拿著剛剛借的書,看見我出來,就仰頭看天。我抱著書從他麵前跑過去,然後就聽見他在身後喊我:“喂。” 我立刻回轉過身來,他收回看天的目光看著我,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過了好久,他把書往我手裏一塞就跑開了。我看見他的背影,輕巧地翻過人行道的鐵柵欄,穿過馬路就不見了。
等把《機器貓》再還給他的時候,我知道了他叫沈思蒙。我們從漫畫社出來,又沿著學校後麵的鐵路一直往前走,我從背包裏掏出話梅,分給他吃。我問,你女朋友喜歡吃話梅嗎?
她不喜歡吃話梅,其實,我也並不喜歡她……他沒有說完,我的眼淚就湧出來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莫名其妙的幸福,我沒有問他為什麼,我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並不喜歡她的女朋友。
遠處有火車轟隆隆地開過來,他跑過來拉著我的手,逃出鐵軌,火車又轟隆隆地開遠了,他卻沒有鬆開我的手,就那樣一直牽著,一階鐵軌一階鐵軌地走了好遠,又走回來,一直到分開的時候,他才說話,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老去那個漫畫社,你看的漫畫都是我喜歡的,《聖傳》《蠟筆小新》《聖鬥士星失》……
我們就那樣開始,像是漫畫裏一樣,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軋軋馬路打個KISS抱抱取暖,他打籃球的時候,我幫他和那幫男孩子看外套,買水,遞毛巾。看漫畫的時候,就兩個人一起坐在操場上,換著看,或是兩個人看一本,開心了就兩個人一起笑,傷心了就我流淚,他哄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