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刑具根本用不上。來俊臣玩的是心理戰術。他隻需要把這幾十種刑具一一排列在犯罪嫌疑人麵前,給犯罪嫌疑人進行繪聲繪色的解說,對方自然就心膽俱裂、不打自招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來俊臣的感召下,他的屬下們紛紛開展創新爭優活動,一個賽一個地花樣迭出,殘忍入骨。很快,在他周圍湧現出了一批小酷吏,活躍在司法第一線。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人人自危。大臣們每天出門之前,都要給家人交代後事,留下遺書;每天安全下班回到家裏,便全家額手稱慶。
白色恐怖,彌漫在整個朝廷之上。
真正的巔峰對決,發生在來俊臣與另一個著名酷吏周興之間。一個是整人之霸,一個是整人專家,究竟天字第一號酷吏的金字招牌將會花落誰家?我們拭目以待!
事情是這樣的:武則天接到舉報,稱周興與他人秘密聯絡,要謀反。武則天大為光火,命令來俊臣調查此案。來俊臣深知,周興乃是酷吏界的高手高手高高手,陰險毒辣,狡詐異常,絕不是尋常手段所能夠對付的。來俊臣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想了個絕妙的辦法。
這天,來俊臣邀請周興到府上做客,一起探討業務問題,交流整人經驗。席間,來俊臣悶悶不樂。周興詢問之下,來俊臣才道出原委:“我前幾天遇到個棘手的犯人,嘴忒嚴,死活不招,您說有啥辦法沒?”
周興哈哈一笑:“這個好辦。您找一個大甕,支起來,周圍點上火,把大甕燒得跟個熔爐一樣,然後讓犯人呆在裏邊。不管這犯人是鐵打的還是銅鑄的,管叫他告饒服軟!”
來俊臣一聽大喜:“那我試試,您指導一下。來人呐,找隻大甕來!”
來俊臣一邊架起大甕,一邊詢問周興:“您看,是這麼弄嗎?”周興在旁邊邊喝酒邊作技術指導:“往左一點……火可以再旺一些,嗯對了……”
刑具準備停當,來俊臣衝周興溫柔一笑:“那麼,請君入甕吧。”
周興打了個冷戰,強裝笑顏:“來大人,您、您開什麼玩笑?”
來俊臣的笑容更加燦爛:“周大人,皇上接到密報,說您謀反。我本來還想不到好辦法來拷問您呢,這不,您給我解決了個大難題。”
周興這才恍然大悟,癱軟在地。麵對這樣的刑罰,還有什麼不招的?
酷吏界的巔峰對決,以來俊臣完勝告終。
來俊臣之所以能夠成為古往今來酷吏界的霸主,可不是手段殘酷這麼簡單,關鍵在於他還有著極其出色的理論水平。
來俊臣不滿足於事業上的巨大成功,又開始了理論上的探索和創新,他的理論成果最後集結為《羅織經》。這是一部專講羅織罪名、角謀鬥智的書。全書字數不多,分為十幾卷,每一卷專講一個問題,譬如《治敵卷》、《問罪卷》等。它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部製造冤獄的經典,更是酷吏政治中第一部由酷吏所寫的赤裸裸的施惡告白。宰相狄仁傑閱罷《羅織經》,全身顫抖,冷汗迭出;女皇武則天麵對《羅織經》,仰天歎道:“牛叉。”
來俊臣雖然是個業務骨幹,生活作風卻相當不檢點。他所看中的美女,一律要想方設法弄到手。哪怕該美女已經嫁人,他也會本著“名花雖有主,我來鬆鬆土”的精神,設法羅織罪名把美女的老公打進監獄,把美女占為己有。
來俊臣官場情場兩得意,便縱橫跋扈,把魔爪伸向了武則天的女兒和家人,甚至於口出反言。
事情鬧大了,也該收場了。
來俊臣的一個好朋友,有天喝醉了來找來俊臣。也許他平時就很看不慣來俊臣,此刻酒後吐真言,把他一頓臭罵。來俊臣麵子上掛不住,把這人趕了出去。
此人酒醒之後,一身冷汗:得罪來俊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於是向武則天發送密報,檢舉來俊臣的種種罪狀。武則天早就對來俊臣不滿了,再加上滿朝文武一起落井下石,便判了來俊臣死罪,押赴鬧市斬首。
來俊臣被斬首之後,老百姓猶不解恨,蜂擁上前摳眼珠子,摘心取肺,把他的屍體撕裂踐踏,五髒六腑流了一地。
來俊臣得勢之時,脅迫吏部尚書任用了他的親戚故舊兩百多人;來俊臣倒台之後,吏部尚書自首。武則天責問,吏部尚書直言不諱:“臣聽來俊臣的話,事發之後了不起死我一個;臣要是不聽來俊臣的話,就要死全家。”武則天聽到這話,長歎一聲,恕吏部尚書無罪。
剖析來俊臣的一生,雖然曾經傲視天下,無比拉風,但他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在給武則天當槍使而已。
武則天篡奪李唐天下,即位稱帝,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頗有一些反對力量。武則天為了打擊異己,清除不合作勢力,當然需要一個打手供她使喚。而來俊臣應運而生,成為一柄最好用最稱手的槍。他隻不過是武則天的一條狗,讓他咬誰就咬誰,讓咬幾口咬幾口。
隨著政權的平穩過渡,武則天的寶座已經坐穩,不再需要血腥鎮壓異己了。狡兔死,走狗烹,這是仕途慣例理。由於前一段時間的大清洗,朝野上下公憤極大,武則天當然需要一個替罪羊來偷換矛盾的焦點,轉移臣民的視線。那麼,哪裏還有比來俊臣更合適的替罪羊呢?因此,來俊臣之死,實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