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忘機瞧得真切,輕輕歎了聲。孫露薇心裏咯噔一下,問道:“前輩何故歎息,難道是雲哥哥要輸了麼?”蘇忘機笑了笑道:“今日觀之,台上兩人都是用劍行家,誰勝誰敗還難說得緊呢。我這聲歎息實則是為雲兒感到高興,他能使出這等‘無中生有’的劍法,與‘劍魔’的‘有中生無’之劍相克相生,當真極為難得,日後必會流芳百世,為中原武林造福。”孫露薇聽得一頭霧水道:“小女不才,還要向前輩請教。什麼是‘無中生有’,什麼又是‘有中生無’呢?
蘇忘機指著台上道:”你看。雲兒每一劍輕飄飄的,渾不著力,好像沒有半點用處,其實每一招後麵藏有綿綿不斷的殺機,威力絕大,而雲兒又將這一切很好的掩蓋,令敵手無從辨別哪一招是攻,哪一招是守。已達到返璞歸真,無所不欲,無所不能之境,回到一種純真狀態。使出此等劍法之人,首先要心無雜物,更要有極高的天賦,才能駕馭自如,否則必為其害。”頓了頓又道:“劍魔所使劍法卻與雲兒有天壤之別。他一招一式好似都有殺招,其實不然,這十招之中,有五六招是實,其餘皆是虛。難就難在他出招奇快,你要當機立斷,判斷出哪一招實哪一招虛,倘使錯了一步,就會步步走錯,陷進他天羅地網的劍法之中,被層出不窮的劍招牢牢抑製住,直到筋疲力盡而死。這劍法亦陰亦陽,亦剛亦柔,亦前亦後,亦快亦慢,若非武學天才,一輩子也難練成劍魔這般奇絕險怪的劍法。
說話間兩人一攻一守,以快打快,拆了一百餘招,仍是勝負難分。但見兩人頭頂升騰出一縷白氣,垂直而上,被風一吹,猶自不散。顯然是二者內力深湛,在劇鬥之時,中氣下沉卻不飄忽,委實不易。
薛逸塵使劍與人鬥到百招上下,此番情形還從未遇到過,他久戰不下心裏不免焦躁起來,猛地一聲長嘯,以迅捷無倫的身法繞到仲雲後麵,飛刺一劍,直指仲雲背心“鳳尾穴。”仲雲卻似腦後長眼,也不回身,反手一擋,架開薛逸塵攻勢,薛逸塵借力打力,趁勢一輪疾攻,迫得仲雲幾乎喘不氣。薛逸塵發狂似地攻了一陣,場上黑影躍動,四麵八方均是他的身影,仲雲迭遇險招,卻不顯慌亂,每每能在最後關頭化解。孫露薇在台下看得膽戰心驚,好幾次失聲喊出,幾欲閉上眼睛,扭過身去。
二人僵持半晌,鬥到三百招左右,仲雲剛開始十招之中僅能還上三四招,到了現在已能還上五六招,與薛逸塵平分秋色。薛逸塵究竟年邁,體力消耗極大,漸覺有些不支,心頭暗驚:“這小子功夫居然達到如此地步,再過幾年恐怕就不是他的對手。”初時自信滿滿,萬沒料差點兒就栽在仲雲手上,一時愛材之念勝過求勝之念,劍招也慢慢舒緩下去,仲雲見薛逸塵劍招又平又慢,心下起疑:“薛前輩難道體力不支了麼?不,絕不可能,興許是誘我上鉤。”想到此處,出招加急,薛逸塵頓時大怒,心想:“老夫有意讓你,你卻死死糾纏,莫怪我不客氣了。”驟然長劍橫掃,平平抹過,仲雲生怕其中暗藏殺招,連忙向後一躍,身子正在半空,不料長劍一沉,薛逸塵如影隨形而至,一劍搭在仲雲劍脊上。
薛逸塵這一搭力達千鈞,仲雲險些向前栽倒,好在他下盤紮實,馬步一蹲,翻掌一刺,繞過薛逸塵劍鋒朝他手腕截去。薛逸塵招式不變,如法炮製,依然輕飄飄的一劍搭在仲雲長劍之上。仲雲頓感一股極大的吸力由劍身傳來,長劍拿捏不住,幾要脫手而出,心頭大驚,一步踏前,趁機連進數劍,劍劍不離薛逸塵“巨闕穴”。薛逸塵叫了聲:“好。”疾步避開,又是一劍飛出,還是適才的招數。仲雲畢竟年輕,臨敵經驗不及薛逸塵豐富,二人長劍相交,各運內力,薛逸塵內力先至,又格外充沛,兩股絕強內力相互一撞,“錚”的一聲響,仲雲長劍的劍尖竟被震飛出去,瞬息飛向他身後的李隆基。
仲雲臉色陡變,疾步趕上,用斷了的長劍輕輕一挑,那劍尖就在離李隆基麵門還有寸許的地方被挑開,飛落一旁,李隆基嚇得大口大口喘氣,跌坐地上。正自此時,薛逸塵一劍刺到,封住仲雲咽喉。
蘇忘機、孫露薇幾乎同時跨出一步叫道:“手下留情!”薛逸塵哼了聲,收回長劍,又擲還台下那人,看著仲雲道:“服不服?”仲雲亦拋去長劍,抱拳道:“前輩劍術高明,晚輩甘拜下風。”此言一出,台下皆盡嘩然。孫露薇叫道:“不算不算。”薛逸塵道:“為何不算?”孫露薇道:“雲哥哥是為了救陛下才輸了你一招,否則還是平手。”仲雲嗬嗬一笑,道:“露兒,不用再說,我已輸得心服口服。你剛才沒有看見麼?薛前輩已將我手中劍震斷,如果再鬥下去我還是一樣的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