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還是向右?這不光是個問題,還是一塊試金石。
曆史往往會在前進的路口出現這樣一個問題。王者往往有著超常的眼光,他能越過路標看見遠處的風景;而那些目光短淺的流寇卻隻管埋頭看路,回避一下路上的坑坑窪窪和小石塊。
這塊試金石終於檢驗出了李敬業,這個想法不堅定、目的不純粹的流寇眼睛裏塞滿了“金陵王氣”。
一心想要拿下金陵做皇帝的李敬業選擇了薛仲璋的意見,有夢就要去大膽地去實現。
李敬業令左長史唐之奇守揚州,又令弟弟徐敬猷屯兵淮陰、韋超屯兵都梁山(今江蘇盱眙縣),自己親率主力渡江,猛撲潤州。
既想立匡複的牌坊,又想幹稱王的勾當。駱賓王是西進策略的堅決支持者,西進的本質是匡複,而南下則是割據。李敬業剛開始就偏離了方向,當時已經有人將這場兵變定性為:“是真為叛逆!”
匡複有路,叛逆無門。當李敬業起兵南下以圖奪取金陵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釘在了“賊寇”的恥辱柱上。那個時候,人們往往以郡縣長官對起事者所抱的態度,觀察起事者的前途。
在李敬業南下的時候,他隻得到了一個相應者,此人就是楚州司馬李崇福。他率所部三縣叛亂響應李敬業。叛亂至此,便成為揚楚事變。
李敬業第一個進攻的城池是潤州,而擔任潤州刺史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叔叔李思文。如果李思文站在侄子這邊反武,那李敬業就可以輕鬆拿下。
家門不幸,出此逆賊!李思文根本不讚成叛亂,他還記得李勣臨終那一番慷慨激昂的家訓。李勣作為朝廷重臣,他的話既然史書都有記載,那麼他的那些後人們也應當銘記——這些不肖兒孫,應細加防察,如有操行不倫、結交非類,馬上打殺,然後奏之,以免傾覆家族……
李思文看著侄子李敬業領著叛軍來攻,就和司馬劉延嗣一起發動百姓修城牆,訓練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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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潤州的唐軍隻有五千人馬,城池也是自唐開國以來就沒修過。
難道大唐根本就沒有地方防務嗎?唐代實行的是府兵製,征來的兵都集中在約三百八十個“折衝府”中。這些折衝府主要分布在三個道,即關內道(拱衛京師)、河東道(防守太原)和河南道(拱衛神都)。其他地方的兵,非常之少。
這就是唐朝所謂“強幹弱枝”的軍事部署,即隻要能保住朝廷的中樞和北邊就好,其他地方等出了問題再臨時修補。以揚州都督府為例,舉全府七個州的兵力,還不及關內道兵力的三十分之一。
潤州被困,還要靠本州軍民的力量先扛上一陣兒,等候朝廷發兵來救。
叛軍根本沒有達到金陵,在他們奪取潤州後不久,李孝逸所率領的討伐大軍已逼近揚州。李敬業不得不從潤州回師,揚楚事變已臨近最後階段,叛軍與討伐者之間,即將展開決戰。
匡複軍來到潤州城下,先是李敬業跑到城下勸叔叔投降。廢了半天口舌仍然不能說服李思文投降。李敬業見老爺子如此頑固,隻好令旗一揮發起猛攻。結果遭到五千士兵的頑強抵抗,城內死守了幾十天,最後還是破城。估計城裏的那些士兵都沒有做好戰鬥準備,他們以為是李思文的親友團來了,應該早早的開城來一家親。
可誰知道李思文和侄子李敬業真的開戰了,打到最後,已有人在暗中幫助匡複軍。李思文、劉延嗣和領兵前來支援的曲阿(今江蘇丹陽)縣令尹元貞戰到力竭,都當了俘虜。
李敬業看著綁上來的三個人,那架勢比他這個打了勝仗之人還有氣派。
李敬業先是把縣令尹元貞拉出去砍了,然後他又跟自己叔叔開了句玩笑。“打從我祖父李勣開始,我們李家就被賜了國姓,你今天卻為了那個姓武的老婦人賣命,我看你還是別叫李思文了,改叫武思文吧。”
魏思溫請求殺了李思文,以警告那些在今後前進的路上敢於頑抗的州官,減輕今後攻城的難度,但李敬業沒有答應。
李敬業勸潤州司馬劉審禮的堂弟劉延嗣入夥,也遭到對方拒絕。
劉延嗣說:“延嗣世蒙國恩,當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負朝廷。終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豈以一身之故,為千載之辱?今日之事,得死為幸。”
這句話惹得李敬業大怒,要把他當場斬了。魏思溫說劉延嗣是自己的舊交,出麵講情,才免了劉延嗣一死。隨後,李思文和劉延嗣一起被關進了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