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薛峰從自己開的建材店回到家裏,金老太見兒子回來了,趕緊把飯菜端上桌,然後到煤爐子上去端煲著雞湯的燉罐。
突然薛峰聽見母親在外麵大叫起來:“峰兒,你快過來看,好奇怪的現象!”薛峰立即跑過來,順著母親的手指看正在燃燒的蜂窩煤,煤火呈現出來的不是紅色,而是紫色的。
“炭火怎麼會是紫色的?好像埋在土裏憋住氣的人的臉色!”金老太一邊說著,一邊把水壺坐到爐子上。
“你好像見過埋在土裏的人似的。”薛峰嘀咕了一聲,瞅了一會兒,回到桌子上。
金老太給薛峰舀雞湯,說:“峰兒,你最近消瘦多了,先趁熱多喝些雞湯再吃飯。”
金老太吃得少,吃完放下碗筷就打開電視,看家庭喜劇《家有兒女》。薛峰吃完了,一抹嘴準備離開餐桌,金老太說:“你後吃完,把碗筷洗了。老娘享你一回福不為過吧。”吃母親做的飯30多年了,倒真從來沒洗過碗,薛峰沒什麼可說的,隻好自己去收拾碗筷。
這天薛峰坐在電腦前上網,他衝金老太喊:“媽,幫我收拾一下衣物,建材店的鋼材快完了,我明天要去外地進貨,可能得幾天。”
不料金老太說:“自己的事自己做!”薛峰愣了一下,說:“我正忙著查鋼材信息呢!媽,你今天是怎麼了,以前不都是你幫著收拾的嗎?”金老太沒好聲氣地說:“以前就是把你慣勢壞了,三十幾歲的人了,一點家務也不幹。老婆跟你離婚,你想過什麼原因沒有?”
“媽,你又嘮叨起這事,煩不煩呀?難道以前你兒媳罵你什麼,你都忘了。”薛峰說著隻好自己起身開始打理行禮。
幾天後,薛峰回到家裏,將換下的一堆髒衣服扔進衛生間裏,正在拖地的金老太說:“你的髒衣服,以後你自己洗,我的腰椎不行,彎久了痛得受不了。”薛峰說:“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金老太擺擺手說:“不是已經看過了嗎?老毛病,治不好的,用不著再花冤枉錢!”
薛峰想洗個澡,可今天是個陰天,太陽能不能用了,隻好用煤爐子燒水。準備好了洗澡的衣物,他到門口的爐子上去提熱水壺,提起壺時,他往爐子裏看了一眼,不禁叫出聲來:“血!”
金老太聞聲過來看,注意到蜂窩煤燒得正紅,而且紅汪汪的就像一灘血。他見兒子臉色煞白,額上冒冷汗,便關切地問:“怎麼了,峰兒?”
薛峰連忙說沒什麼,然後叮囑道:“不要再燒煤爐子了,既不衛生,生起火來也麻煩,以後就用電和天然氣。”
但金老太仍然喜歡生火燒煤爐子,她說這樣節約。薛峰說過幾次,金老太不聽。
家裏的電扇、燈管等用具經常壞,薛峰想找物業的技工來修,總是被金老太攔住,一定要他自己去修,說這點小事就自己學著幹,多一門技術多一條活路,說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大富大貴。她現在連被子、衣服也不給兒子疊了,有時還讓兒子給自己捶背。
薛峰對金老太越來越不滿,有時就抱怨:“媽,你也學起了闊太太,耍起了派頭!”金老太得意地說:“老娘操勞了一輩子,到老享兒子的福,你的臉上不是也有光彩嗎?”他就提出請個保姆,金老太堅決不讓。
這天,薛峰在家吃飯,金老太給兒子燉了排骨湯,她從爐子上端下燉罐時,大叫起來:“哎呀,炭火怎麼又變成綠色了?”
薛峰禁不住走過來看:爐膛裏的蜂窩煤燒出的是綠幽幽的光,讓人想起深夜裏幽靈的眼睛,十分瘮人。
金老太自言自語:“真是怪現象,爐火怎麼也會變色。聽說最近有一個小煤窯發生了冒頂事故,有三個挖煤工埋在了窯底,而礦主逃跑了,警方正在調查此事。莫非這燒的蜂窩煤就是這幾個冤魂開采出來的,他們是在通過蜂窩煤喊冤?”
薛峰愣了一下,然後以一種命令的口氣說:“媽,我再說一遍,以後不要再燒煤爐子了!”
金老太說:“除了不大幹淨,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怕麻煩;能節省就節省點,燒煤煲湯最劃算。”
不料薛峰一腳將爐子踢倒,灰渣火星濺得到處都是,他大聲吼起來:“說過多少回了,不要用煤爐子,偏要用!我們不缺這點錢,用不著你這樣節約。”說著又上前揣了兩腳。
金老太看著這一切,傷心地流淚了。
薛峰見母親這樣傷心,又安慰道:“不就是一個煤爐子嗎?犯得著這樣傷心嗎?以後用電用天然氣能省心不少。”金老太說:“我不是為煤爐子傷心,我是為你傷心!”
這天晚上,薛峰回到家裏,開始收拾行禮,同時對金老太說:“媽,我已經把建材店轉讓出去了,我準備去正在開發的西部開店,而且我飛機票也買好了,明天就走!”薛峰說著拿出一疊百元鈔票,道:“這次我離家比較遠,以後工作肯定會更忙,回來看你的時間就少了,這些錢你先用著,用完了,我再給你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