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退休金,這些錢你自己留著用吧。”金老太推辭著,不知怎麼淚流滿麵。
第二天早晨,外麵還是一片漆黑時,薛峰提著皮箱準備出門了。金老太起來送兒子,她拉著兒子的手流淚了,反複叮囑的是一句話:“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在飛機場的候客大廳裏,薛峰顯出焦急的樣子,不時看看候客廳顯示屏上的時間。
突然有兩個人衝上來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奮力掙紮著,大叫:“你們這是幹什麼?”第三個人走到他跟前,出示了警方的逮捕證,說:“你被捕了,跟我們到局子裏走一趟。”
到了局子,薛峰走下警車,迎接他的有警察,還有一個人讓他十分意外,正是自己的母親金老太。
薛峰仿佛明白了什麼,問:“是你報的案?”金老太含淚點點頭。
薛峰大吼起來。“你為什麼要害你兒子?送自己的兒子進監獄,你的心太狠了!”
金老太哭著說:“媽這不是害你,是救你啊!峰兒,不是媽狠心,是媽的良心讓我隻能這麼做。你自己認罪了,醒著踏實,睡著也安穩啊!”
“你是怎麼知道的?”薛峰禁不住問。
金老太說:“你做了虧心事,是你的夢話泄露了秘密。”薛峰聞聽下意識地閉緊了嘴。
有一天夜裏,金老太起來小便,聽見兒子房間裏傳來說話聲。她好奇,貼著門去聽,聽到兒子驚叫:“3位大哥不要嚇我,煤窯冒頂,我也怕出現這種事啊,我有錯,但主要過錯不在我……”
金老太聽了大為震驚,明白了為什麼兒子近段時間總是一副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樣子。通過多次貼門偷聽,她終於弄清兒子是怎麼回事。
薛峰偷偷與人合夥在一座深山裏私開了一處小煤窯,從打工的農民中連哄帶騙招來8個人挖煤,可是在一次冒頂事故中,3人埋在了窯底,他倆哄騙其他人,說是那3人領了工資回家了。他們給5人發了較豐厚的工資,5人謝天謝地走了。然後他倆回到自己的本職崗位上,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可是做了虧心事,魂夢也難安,此後薛峰精神恍惚,惡夢連連。
金老太怕兒子有過激行為,所以沒有聲張,她想啟發兒子,希望他能認識到自己的罪責,向警方自首。
金老太退休前是一名中學化學老師,她在蜂窩煤上加入了不同的化學粉末,所以燃燒的蜂窩煤才會呈現出不同顏色的火光,而且每次金老太都會發出感慨,或暗或明地往礦難上引。她希望以此讓兒子感到:死去的挖煤工人的鬼魂在通過蜂窩煤鳴冤。果然薛峰每次看到,都顯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她多麼希望兒子能夠主動認罪,可是兒子不知悔改,還憤怒地踢翻了煤爐子,讓她很傷心。
薛峰始終有一點沒有想明白,問身邊的警察:“在我媽沒有報案之前,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警察說:“其實我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你媽跟你說我們在調查這件事,是為了提醒你,希望你及早幡然悔悟主動自首。可是你執迷不悟,還心存僥幸想逃跑……”
薛峰聽母親說警方在調查煤礦冒頂事件,他以為事情敗露了,決定潛逃,於是將建材店轉讓出去,假稱要去西部開店。金老太料定兒子是想逃跑了,經過最後一個晚上的痛苦抉擇——第二天早晨,在兒子離家趕往飛機場時,她撥通了報警電話。
金老太知道兒子與人合夥開小煤窯,他是二老板,而且他不止一次向大老板提出改善煤窯作業環境,防止出現事故,然而大老板就是不聽,結果發生了冒頂事故。她不知道兒子是否會判死刑,但知道兒子肯定是要賠款和坐牢的。
過了好一會兒,金老太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給你洗衣服、疊被子嗎?你知道電扇、燈管等用具為什麼會經常壞,而且我非要你自己學著修嗎?”薛峰驚疑地搖搖頭。
金老太泣不成聲:“我不給你洗衣服、疊被子,是為了讓你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其實電扇、燈管等用具大都是我故意弄壞的,我非要你自己修,是為了讓你學會一些維修技術,將來坐牢了有良好的表現,可以減刑!以後出獄了憑手藝也能有口飯吃。”
薛峰沒想到母親如此用心良苦,悔恨地說:“媽,我錯了。我罪孽深重,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即使不判死刑,恐怕也沒機會在你跟前盡孝了。”
“別說喪氣話,你要是判刑坐牢了,就好好接受改造,媽會常來看你的。”金老太說著,慈愛地瞅了兒子一會兒,又說,“你是有孝心的,隻因一時財迷心竅犯了大錯。其實你已經盡孝了,我讓你給媽洗碗、捶背就是盡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