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 秦漢人的交通心理與交通習尚(七)(1 / 2)

放馬灘秦簡《日書》的年代,研究者認為,其“入葬時間在秦始皇三十年,但其成書和流行時間當在秦統一前”何雙全:《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考述》,見《秦漢簡牘論文集》。。不過,《日書》所反映的民間禁忌對交通的影響,許久之後仍保留有明顯的曆史文化慣性。

秦始皇是中國曆史上著名的遊蹤甚廣的帝王,在他的政治實踐中,特別重視“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史記·秦始皇本紀》)。史載其平生凡8次出巡。其具體行期,則唯見《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三十七年十月癸醜,始皇出遊。”這是秦始皇最後一次出巡。十月癸醜,睡虎地秦簡《日書》中屬於秦人建除係統的“秦除”和“稷辰”中皆未見與“行”有關的文字,而在可能屬於楚人建除係統的“除”中則正當“交日”。而“交日,利以實事。鑿井,吉。以祭門行、行水,吉”(甲種四正貳)。“祭門行”儀式的意義,或即“告將行也”(《儀禮·聘禮》鄭玄注),“行水”則是水路交通形式。秦始皇此次出行先抵江漢地區,“十一月,行至雲夢”,很可能因此而據楚數術書擇日。另一方麵,“秦除”、“稷辰”雖未言“行吉”屬於秦人建除係統的“秦除”和“稷辰”中,均未見“行吉”日。據此或許可以推想,秦人有可能是將“不可行”日之外的其他的日子都作為“利以行”、“行有得”或“行吉”之日看待的。這樣,秦人建除中雖不著明“行吉”之日,而事實上的“行吉”日則遠較楚人建除為多。,但“十月癸醜”亦不值行忌日。可見,事實確如李學勤所指出的,“楚、秦的建除雖有差別”,但“又有一定的淵源關係”李學勤:《睡虎地秦簡〈日書〉與楚、秦社會》,載《江漢考古》,1985(4)。。另一方麵,當時占日之學流派紛雜《史記·太史公自序》:“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史記·日者列傳》褚先生補述:“孝武帝時,聚會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凶,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辯訟不決,以狀聞。製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而“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史記·太史公自序》),重要的交通活動,大約需要事先綜合考慮不同建除係統的出行宜忌。

饒宗頤曾比較睡虎地秦簡《日書》“秦除”與《淮南子·天文》之建除法,指出:“《淮南》與秦簡文字微異,如秦《日書》之‘盈’,《淮南》作‘滿’。荀悅曰:‘諱盈之字為滿’,則作‘滿’者,乃避惠帝諱也。其他‘執’,秦簡作‘摯’、‘破’,秦筒作‘柀’,餘悉同。”饒宗頤:《雲夢秦簡日書研究》,見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中國考古藝術研究中心專刊(三)《雲夢秦簡日書研究》,收入《饒宗頤二十世紀學術文集》,377頁,台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0月。又睡虎地《日書》之“盈”、“摯”、“柀”,放馬灘《日書》作“盈”、“執”、“彼”,似亦可由另一側麵提供有助於理解饒宗頤“《淮南》與秦簡文字微異”說的例證。《漢書·王莽傳上》:“十一月壬子,直建冬至。”顏師古注:“壬子之日冬至,而其日當建。”又王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下書曰:“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祗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禦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製。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戊辰直定”,顏師古注:“於建除之次,其日當定。”此日亦在十一月。又據方詩銘、方小芬《中國史曆日和中西曆日對照表》(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年12月)核正不誤。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秦除”中寫道:“建日,良日也。可以為嗇夫,可以祠。利棗(早)不利莫(暮)。可以入人,始寇(冠),乘車。有為也,吉。”(14正貳)“定日,可以臧(藏),為官府室祠。”(18正貳)《三國誌·魏書·文帝紀》裴鬆之注引《獻帝傳》載禪代眾事,謂“太史官擇吉日”,“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禪命”,又謂“太史令擇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壇受命”。《獻帝傳》曰:“辛未,魏王登壇受禪。”自稱“擇元日,與群寮登壇受帝璽綬”。事在漢獻帝延康元年(220)冬十月。十月己未、辛未均“直成”,與睡虎地《日書》甲種“秦除”(23正壹)相合。而“成日,可以謀事、起□、興大事”(22正貳),因而被擇定為受禪之“吉日”、“元辰”、“元日”。看來,秦數術對後世社會曾經發生相當久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