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記(1 / 1)

當我搞明白“概念史”(Begriffsgeschichte)這個詞的內涵與特點之後,我一方麵震驚於這種研究方式的新穎與宏大,特別是在針對中文近200年來所形成的語義大混亂狀況,用概念史運作方式,是能夠清晰地尋覓出一些基本脈絡;另一方麵則是暗笑自己在學術圈混了30年,居然自己的思路與文章,全然沒有離開概念史這種方式,真似一隻碰上老鼠的瞎貓。高興起來,就將相關主題的文章排列在一起,形成這部書。

書中最早發表的一篇,是中文“哲學”概念史,那是在20多年前手寫的,費時約3年,1992年刊登在台灣中研院文哲所《研究通訊》上麵。而1996年手寫成的中文“標準”概念史,則要到2011年一個偶然的機遇才被發表在《標準》雜誌上麵。至於用電腦打出來的中文“人”概念史、中文“生命”概念史、中文“概念”概念史、中文“文學”概念史、中文“科學”概念史等幾篇,則要到2008年前後才在國內外陸續發表。中文“印刷”概念史,是2011年在國際會議上宣讀的。其他如中文“文化”概念史、中文“方法”概念史、中文“真理”概念史、中文“宣傳”概念史等,大都是近幾年間完成,每一篇寫作約略2~3個月時間,也都還沒有投稿發表呢。但我自己已經在寫作中明白,並且有信心報告讀者:概念史研究方式確實是能夠對中文語義概念來一個全新的處理,是能夠作為一種全新的研究方式而適用於目前中文語義的清理,是能夠提高作者與讀者認知水準的新工具,是能夠清理近代中文各種文獻的複雜困境,可以說清理出一條清晰可見的整理中國文化、中國語文的方式。本人誠摯歡迎各位嚐試之。

至於書中沒有收進去的概念史文章,也有幾篇。如中文“百科全書”概念史,則早已經收在拙著《人類知識的新工具——中日近代百科全書研究》書中。另外如中文“社會科學”概念史、中文“國學”概念史、中文“曆史哲學”概念史、中文“科學哲學”概念史、中文“主觀—客觀”概念史、中文“語法、文法”概念史等,也存在我的其他著作中了。無法全部填進這一部書中。

書中各篇,全冠以“中文”前提,那是為著與當前流行抄襲西方詞語中的概念史內涵,而套進漢語的現象區分開來。說到底,我必須針對每一個關鍵詞,從中文曆史資料中,從甲骨文到1949年的主要文獻中,一條一條尋覓出相關的觀念和概念,並加以明確的判斷,梳理出主要的來龍去脈。最後還要將1949年以後的相關論著也作些瀏覽對比,免得犯方向性錯誤。這樣一來,所必須涉獵的史料就得多無數,這也正是研究者必須長時間坐冷板凳的緣故。僅是坐冷板凳還不一定能夠理清楚,研究方法在這裏起到關鍵性作用。

一個詞的概念史研究,就主要涵蓋哲學上的觀念是如何演進成為概念;就涵蓋語義學的主體演進;就涵蓋曆史學、文化學中的具體人物所表述的思想理念;就涵蓋辭書學中條目的形成與演進等。當在不遠的將來,我們能夠將一批關鍵詞的概念史清理出來時,也幾乎就等於將中國文化的主要代表——中文詞語——的語義概念脈絡顯現,而不用再像近百年所漸漸固化的單一學科研究那樣僅在小圈子裏打轉。當然,前麵的困難迷離不清楚,這也才顯示研究的樂趣。

我能夠堅持這30年來的研究,大力幫助過我的人不計其數,首先是父母的言傳身教,讓我能夠麵臨困境時不斷進取;啟功先生的豬跑學點明了我的研究方法,他從金錢到精神對我的大力支援更是活力的源泉;導師竹內實教授給我打開認識世界知識的大門;而陳啟偉教授、何九盈教授、欒貴明研究員、杜麗燕研究員等一批時代精英對我的學識教誨,讓我登上巨人們的肩膀,讓我能夠一窺知識寶庫的殿堂。可惜這裏無法詳列老師們、學友們、年輕的願意關注概念史的朋友們的名單,隻能默默祝福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大顯神通。至於反對與打壓過我的思路的人也是在幫助我,他們在曆史時刻充當了錘子或砧子,讓我在中間飽受煎熬,我也才能去掉幻想,擠成一個書呆子。總之,謝謝啦。

鍾少華寫於2012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