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熙十三年四月,劉裕攻克洛陽,前鋒已至潼關。拓跋嗣問崔浩說:“劉裕西伐,前軍已至潼關。依你看,劉裕能否成功?”崔浩答道:“過去姚興好務虛名,而不圖實用。其子姚泓懦弱多病,兄弟紛爭,眾叛親離。劉裕乘其內部危機,仗其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必能戰勝姚泓。”
拓跋嗣又問道:“劉裕的才能比慕容垂如何?”崔浩說:“當然劉裕勝過慕容垂。慕容垂憑借父兄的資本,生來尊貴,後來又複興燕國基業,燕人都歸附於他,是很容易立功的。劉裕則不然,他奮起於寒微,沒有資本可以憑借,靠著自己的力量滅掉桓玄,北擒慕容超,滅掉南燕,平定盧循起義,又趁晉室衰微,遂執掌東晉大權。若滅掉後秦,就將篡晉自立為帝,勢所必然。劉裕有過人之才,慕容垂豈能和他相比?但秦地戎夷混雜,劉裕卻守不住它,最終必為我國所有,陛下可坐而待之。”
拓跋嗣又問:“劉裕入關之後,又不能進退,朕派精騎南襲東晉彭城(今江蘇徐州市)、壽春(今安徽壽縣),劉裕豈能自立為帝?”崔浩答道:“如今西有赫連勃勃,北有柔然,時常乘機窺伺我國,陛下不可親率六軍南征。陛下雖有精兵,但未有良將。長孫嵩擅長治國,不擅長用兵進取,不是劉裕的對手。興兵遠攻,未必有利,不如坐觀其變。劉裕滅秦而歸,必篡奪帝位。關中華夷雜錯,風俗剽悍。劉裕若用東晉風化去統治後秦,猶如解衣包火,張網捕虎,徒勞無益。”拓跋嗣笑道:“您料事如此詳盡周密!”崔浩又說:“臣曾私下評論近代將相,如王猛之治秦,就像管仲治齊一樣;慕容恪輔佐幼主慕容熙,就像霍光輔佐漢昭帝一樣;劉裕平定桓玄之亂,就像曹操平定漢末動亂一樣。”
拓跋嗣又問:“赫連勃勃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崔浩答道:“赫連勃勃,國破家亡,孑然一身,寄食於姚秦,受其封賞,不思報恩,而乘機據有一方,結怨於四鄰,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小人。雖能稱雄一時,最終當被人吞並。”拓跋嗣越聽越高興,二人一直談到深夜。最後拓跋嗣賞賜給崔浩禦酒十觚,水精鹽一兩,並對崔浩說:“朕品味你的話,猶如這鹽酒的滋味一樣醇美,所以與你共同享受它。”
崔浩深謀遠慮,遠見卓識,事情的發展與他的獻策完全吻合。劉裕率軍進入潼關後,於東晉義熙十三年七月攻下長安,姚泓出降,後秦滅亡。劉裕在長安隻停留兩個多月,就返回江南,讓他12歲的次子劉義真率軍一萬,鎮守長安。第二年十月,赫連勃勃便占領了整個關中,劉義真全軍覆沒,他僅隻身單騎逃走。劉裕回到江南,受封為宋王,東晉恭帝元熙二年(公元420年),果然像崔浩所料,劉裕廢掉恭帝司馬德文,自立為帝,建國號為宋。北魏始光二年(公元425年),赫連勃勃死後,其子赫連昌繼位,拓跋燾於始光五年率軍十萬親征赫連昌,攻下統萬(今陝西靖邊縣東北白城子)。赫連昌逃往上邦(今甘肅天水)。第二年,魏軍進攻上邦,生俘赫連昌,關中之地盡歸北魏所有。這為北魏統一北方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擁立新君開拓疆土
到泰常七年(公元422年)五月,拓跋嗣已經病了一年多。他因常服寒食散,每當藥性發作,便精神恍惚,神誌不清,加上屢見災異,因此憂心忡忡。於是拓跋嗣遣宦官秘密問計於崔浩說:“近來日食出現在趙、代之間(今河北中南部),朕疾已有一年之久,久治不愈,恐一旦不測,諸子都年少,將如何處理國家大事?請你為朕謀劃身後軍國大計。”崔浩說:“陛下年富力盛,帝業興隆,若以德消災,即可病愈。願陛下消除憂慮,安心養病,不要相信愚昧之說,以免損傷陛下神思。必不得已時,再請教於掌管天象的官員。我國自太祖以來,不重視立儲君,所以永興之始,社稷發生危機,後來陛下即位,才轉危為安。現在應早立太子,選拔忠於陛下的賢德之人,委任為太子師傅,把左右信任大臣作為太子賓客,總理政事,統帥軍隊,讓太子監國撫軍,大權在握。這樣,陛下就能悠閑自得,頤養天年了。一旦陛下萬歲之後,國有君主,民有所歸,亂臣賊子便無機可乘,禍亂就無法產生了。現在皇子(拓跋燾)年將12歲,聰明溫順,如能立為太子,這是國家的大幸。如果廢長立少,必然招致禍亂。自古以來,興衰存亡,莫不由此。”
拓跋嗣采納了崔浩的建議,命崔浩策告宗廟,立拓跋燾為儲君,臨朝稱製。以司徒長孫嵩和祭酒崔浩等大臣為輔弼。拓跋嗣退居西宮,時常注意觀察,聽其決斷,國家大事處理得有條不紊。拓跋嗣感到非常高興,於是對左右大臣說:“長孫嵩是四朝老臣,功德無量;崔浩博聞強識,精通天文地理。由他們相輔,朕與你們遊觀四境,伐叛撫降,可以得誌於天下了。”以後大臣每有奏章,拓跋嗣都讓拓跋燾等人去處理。這樣,就使北魏政權保持了相對的穩定。
當劉裕占領長安並滅掉後秦之後,拓跋嗣見劉宋強大,便派使請和。從此兩國聘使往來不斷。永初三年(公元422年)五月,宋武帝劉裕病死。拓跋嗣便把劉宋的使節沈範扣留在魏,和群臣商議,想趁機奪取劉宋所占領的洛陽、虎牢和滑台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