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她了?”顓晟沉聲問。
“我還真願我沒見過!”顓宿狂傲地說,“我也知道行過冠禮,父皇就會提我的婚事了,所以昨日偷偷潛到尤府上去看她,結果看了真是後悔!”
還真是顓宿的行為做派。
“皇兄,我並非故意貶低她。但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想要的是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舉案齊眉,她不是我想要的樣子。”
顓晟想,顓宿未必不會娶芙婉,但他一向要求甚高,芙婉嫁給他恐怕也要受冷落,想想便有些不忍心。
他想了想,謹慎地說:“你何時也變得如此膚淺了呢?宮中從不缺貌美的女子,也不見你看得上哪個。如果那位姑娘內秀,說不定正與你情投意合呢。”
顓宿本也不是虛浮之人,隻是因為現實與他期望相差甚遠才一時口不擇言,在沒有辦法中想想也覺得顓晟說得有點道理,神色稍稍緩和,吐了一口氣說:“但願如此。”
顓晟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就準備在京多待一陣子,況且一味在邊疆埋頭苦幹也不是好辦法,朝中有些人脈也該趁此疏通走動。顓晟平日對花草建築也有些情趣,閑暇時就命工匠按照自己的意願添置府上,過了兩個月府上就有些像模像樣,引得不少文人雅客前來觀賞。
為此顓宿還特意興衝衝出宮來他府上遊玩,在欣賞一圈後,兩個兄弟在碧清湖中央的引風水榭中品著地窖冰鎮過的菊花茶,愜意地感受這夏天難得的清風拂麵。
顓晟和顓宿隨意地坐著。顓宿更是解開了衣服的前襟,露出裏麵的白紗內衫來。他倚著朱紅柱子,手執折扇搭在亭欄上,怡然自得地看著湖邊的景色,又注意到湖中一片綠葉襯水粉芙蓉怒放,想到了什麼,就說:“沒想到皇兄在園林上也有如此造詣,真讓人刮目相看,還有皇兄看人也很準。”
顓晟一時不解,顓宿微眯眼,仿佛被芙蓉上的水珠折射而來的陽光刺到般,搖著扇半是滿足半是得意地說:“我感覺自己撿到寶了。”
顓晟意識到他說的是芙婉的事,啞然失笑道:“怎麼,你私下與她接觸了?”
顓宿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我去她家府上找的尤清遠,芙婉本就是我未來的妻,他也不敢拒絕,就讓芙婉隔著簾子與我見麵。”
顓晟聽了一時有些呆呆的,也就顓宿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顓宿笑了笑,低聲說:“還好當初聽了皇兄的建議,她是位有才情的女子,就像夏日裏的出水芙蓉,整個人清清爽爽的,透著清涼。她還是個下棋高手,”看著顓晟的愕然,顓宿解釋說,“我輸了。”
能讓顓宿如此評價很不容易。自己沒有看錯人,顓晟想,她果然是名蕙質蘭心的女子。
心裏有著淡淡的遺憾和悵然,但更多的是為芙婉放下心來,想著那有些怯怯偶爾自卑的女子,他不忍心她嫁過去過得太辛苦。
“還不隻這些,她的刺繡、寫字也都好得很。美中不足的是我曾邀她共奏一曲,她說她並不懂樂器,不過也好,成親以後我可以教她,也不失為夫妻樂事。”顓宿自顧自地說。
顓晟愣了一下,可是他卻知道,芙婉彈箏是頗美妙的。
“不過她最近似乎是生病了,好幾天都不能見我……”顓宿最後擔憂著說。
那個夏日的黃昏,外麵下起了雷雨,顓晟在書房讓王全點上燭火,一個人站在書案前靜靜寫字。
突然門被推開了,外麵是昏黑的天色和伴隨著雷鳴的大雨,顓晟看見渾身濕漉一臉狼狽的芙婉站在那裏。
“小姐?”顓晟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她額前的頭發粘在了一塊,有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讓他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隻見芙婉跑過來直接環住他,嚶嚶地哭泣,說:“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顓晟不可置信地看著抱住他的芙婉,在這樣大雨的日子裏,她特意跑過來找他,說的是這樣一番話。
王全從前一直在顓晟身邊侍候,此時也悄悄退下,帶上了屋外的門。
芙婉抬頭望著他,眼睛裏淚水盈盈,但神情卻是那樣的決絕。
這讓他想起姊落發出家時一定也是這樣的決絕。
顓晟想不到,在身為女子柔弱的身體裏麵,怎麼會蘊含著那麼大的勇氣與力量,這勇氣是他作為男子都辦不到的。
自己的一時興起竟然讓她賭上了身家性命。
想到這兒,顓晟放下了手中的筆,伸出手遲疑地拍了拍芙婉的後背,哄著她。
他想勸勸她,告訴她這件事有多麼艱難,卻感覺芙婉更緊地將他抱住,哽咽著說:“我,我可能活不長了……”
顓晟與芙婉的事引起了軒然大波,那是比貞蓄帝姬落發還要大的軒然大波。那是一段暗沉而煩亂的回憶,顓晟已經記不清當時他如何跪在父皇麵前陳詞,因為他印象太過深刻的是芙婉將一切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女子有意,反倒不好說是顓晟的過錯。後來漸漸地又有人說帝側之身畢竟不是帝後之身,嫁給六皇子是帝後,嫁給四親王才是帝側,一時間顓晟的聲望反而大增。到最後連皇帝身邊的內侍都流傳著曾聽到皇帝皺著眉嘀咕:“難道這是天意。”
最終成全他們的人是顓宿。聽說他找到芙婉,兩人隔著簾子單獨談了許久,顓宿走出來時眼圈紅紅的,但當天下午他就去勤政殿找父皇,主動請求放棄這門婚事,對外宣稱說尤家嫡二小姐身體孱弱,不堪正位。
就這樣過了一些時日,芙婉並不風光地嫁入了權禹王府,不能正門而入,但顓晟親自將芙婉抱過王府門檻。沒有什麼特意登門賀喜的客人,隻有顓宿送來了一塊上好的透水芙蓉佩玉,捎來了一句給顓晟的話“好好待她”。
宮裏的人都納悶,從沒有見過六皇子因此而不開心的表情,連他的母妃妍淑妃也不曾見過。他以前就是隨性的人,後來愈加放浪形骸,但依舊才氣逼人。人們悄悄議論說,他的改變不隻因為他了未婚妻子,他可能還意識到自己丟了未來的皇位。
這樣嫁過來的芙婉顓晟不可能不真心對待。而芙婉並沒有辜負他,她是那樣的謙順溫婉,她的房間總是清爽幹淨,枕麵、靠枕、屏風、紗簾都繡著她的手藝,或交頸鴛鴦,或並蒂雙蓮,或山中青竹,或清風菊花。她的房間無一不充滿著這心靈手巧的女主人的氣息。
甚至連顓晟的內衫、緞麵靴、罩衣上也有妻子的用心。
芙婉擅繡芙蓉,但永遠是花骨朵的形態,從不曾綻放。顓晟好奇地問起,芙婉略低著頭,輕聲地回答:“因為妾身也從不曾像芙蓉那樣綻放啊。”因為身體微胖,芙婉總是有些自卑,她的聰慧在於她的手藝,大事上有些犯迷糊,但這在顓晟的眼中都成了她的可愛之處。
對於這樣一心一意對他,柔弱卻那麼勇敢說要嫁給他,這樣秀外慧中的芙婉,顓晟想不出任何不愛她不憐她的理由。他不允許聽到別人口中說芙婉“倒貼”的話,哪怕是他的母妃。他冷冷地看過去,瑾德妃就噤口不言了。
他們倆的日子過得舉案齊眉,年輕夫妻間總是有許多樂事。顓晟看書,芙婉在一旁刺繡;顓晟打獵回來,芙婉總是端來一杯熱度剛好的茶;顓晟跟她說起朝政上的繁亂,芙婉不懂,但她很會傾聽;他們一塊下棋,連顓晟都自愧不如,與她下得次數多了,自己的棋藝反而有所長進;閨房中顓晟經常拿“哎哎”兩字逗她,惹得芙婉嬌羞不已,但之後會環住他埋在他的懷裏說:“還好妾身當初叫住了你,現在才能這樣幸福。”
這樣的幸福,芙婉想。她並不是沒見過其他的男子,但她見了他就知道什麼叫一見傾心。她覺得他是個溫柔的人,雖然任何人包括她的姐姐都說他不會是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
芙婉自小體虛喘嗽,她的微胖也是因為此,她不能淋雨和勞累,加上前陣子心情抑鬱,發起病來十分痛苦,她才恐怕自己活不久了。顓晟仔細地問過了郎中,郎中寬慰他說此事可大可小,病根雖無法祛除,但若保養得當,也可頤養天年;但要時刻小心,若是犯病也有可能發生最壞的結果。
郎中隱晦囑咐,芙婉體虛,不易多行房事,更不宜懷孕生產。顓晟聽了點點頭,芙婉身體疲虛,那麼他就不放縱;芙婉不宜生子,那麼他就先不要孩子。他當真寵著芙婉憐惜著她,從她嫁入王府以後他就沒再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無論是正妃蓉婉,還是母妃特意賞下來的侍妾,因為他不想讓她傷心。
芙婉知道自己的問題,顓晟畢竟年輕精力旺盛,所以她後來開始勸顓晟晚上到姊或者小妾房裏,她明白和感動丈夫的心意,但他卻不了解她承受的壓力,來自私下裏姊對她的冷淡,瑾德妃的不滿,小妾們的怨恨和她對自己身體上的愧疚。
芙婉因為容貌不出色,她在顓晟麵前的自卑貫穿始終,她總覺得自己不配得到丈夫那麼多的愛,正因為現在如此的幸福,她才怕失去。她有的時候說:“以後總會有討您喜歡的女人出現的。”這話像是對顓晟說的,也像是告誡自己。
顓晟從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依舊一心一意地對她,直到有一天芙婉跟顓晟說:“那麼我們生個孩子吧。”
芙婉堅持要一個孩子,一如她當初要嫁給顓晟那樣決絕。她還發動郎中幫她說話,嫁進王府後這個生活幸福的女子確實好久不曾發病了,身體也強健許多,郎中說也許可以一試。
於是他們終於有了一個孩子。那個時候顓晟已經不常居住在京城,皇上開始交給他一些地方上的案件。好在芙婉看起來非常健康,雖然妊娠時比較難過,但她的精神狀態很好,臉上是準母親幸福而滿足的神情。芙婉說她想生一個兒子,像她丈夫一樣英武的兒子。
芙婉臨盆前一個月,皇上派顓晟到澤洲了結長史與鹽官勾結貪汙一案。來去半個多月,但因為之前就是顓晟在操辦此事,皇上覺得不宜換人。顓晟有些為難,還是芙婉挺著大肚子寬慰他說:“沒什麼好擔心的,等到妾身生產時您不是已經回來了嗎?若是因為妾身您推掉政務,父皇和母妃都會怪罪妾身不懂事的。”然後她將顓晟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哄著說:“哦哦,我們家的榮兒是不會給父王添麻煩的,是不是?會等著父王,是不是?”
顓晟覺得心裏一片柔軟,他將芙婉攬在懷中,親著她的頭發說:“我已請父皇派宮裏的太醫來照看你。也交代過了,萬一發生什麼,一定要讓你好好的。”
可是沒想到芙婉還是早產了,在她俯下身拾東西的時候動了胎氣,生產的時候她還犯了喘病。其間的痛苦自不必說。當接產醫生暗示隻能保一個時,顓晟臨走前的囑托是保母親,芙婉堅持保孩子,蓉婉說芙婉的意思是保孩子。
芙婉想,她若活著,什麼也不能給晟,說不定早晚會失去他。她想留點什麼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所以她犧牲了自己,她的臉上帶著安詳的表情。
可是她閉上眼後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因為太過弱小也停止了呼吸。
顓晟馬不停蹄趕回來時,得到的是芙婉已經去世的消息,連最後一麵都未能相見,連最後一句愛意的話都無法相訴。顓晟青白的臉上沒有淚痕,卻在轉身的那一刻昏倒不醒。
後來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操辦了芙婉的喪事,他不放心別人,因為隻有他知道芙婉真正想要的,她喜歡簡單大方的東西,不喜歡鋪張奢華,三年的夫妻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樣。
幾個月都沒有心思上朝和見客,母妃擔憂的書信每日都會送來。那一天他依舊穿著墨色的衣袍,手中是一串佛珠,雖然喪期已滿,但他心中的悲痛更甚。他來到芙婉的居殿,屋內陳設一如她在時的模樣,看著那枕上的並蒂雙蓮,就仿佛心愛的人依舊低著頭在那兒靜靜地刺繡,偶爾會抬起頭抿嘴微微一笑。顓晟悲不自勝,無論看府裏的什麼,都能想起和芙婉在一起的日子。
“這樣的人都不像是我的弟弟了!”門外有人高聲說。
顓晟抬起頭,沒想到是自己的姊,雖然一頭短發素色尼衫,可是她還是那樣的冷豔高貴。
貞蓄帝姬走進屋去,她看到椅上精致靠枕上的刺繡,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歎了口氣,說:“若真是帝側之身,也許這樣去了對她也好。”
顓晟不明白姊的意思。
貞蓄帝姬平靜地說:“她因為帝側之身而嫁給你,但你想過沒有,他日你為皇帝,她依舊為側。她無貌也無子,你能保證隻鍾情她一個人嗎?她這樣無所依靠的,現在這樣也好,反倒免得淪落到以後悲苦的境地。弟弟,想開些吧,芙婉臨死前說要保孩子,正是因為她比你看得清楚啊。”
顓晟怔怔地聽著姊的話。也許……真的是那樣吧。雖說如此,他和芙婉之間的感情怎麼可能以一個帝側之身的解釋就寬解了呢,她已經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裏。
第二天顓晟去上朝了,皇上十分高興,說了些寬慰他的話並給了他許多賞賜。顓晟去怡景宮請安,瑾德妃看見兒子振作起來總算放下心來,非常的欣慰。
一日,顓晟去怡景宮,看到紅芍端茶的背影,二十多歲的紅芍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青春與活潑。他突然說:“母妃,把紅芍給我吧。”
瑾德妃怔了一下,一哂,“沒想到我兒還是長情之人。”
長情麼?顓晟一愣,不是的,他對紅芍確實沒有了當初少年時的愛意。但她跟他一場,他知道她一直想離開這宮中,而這對他不過是舉手之勞。
因為回紇屢次侵犯大胤邊境,皇上終於下令出兵征討回紇。淡允尚找到顓晟,告訴他大丈夫不該再沉溺於兒女情長,戰場才是男兒該盡情揮灑情感的最終歸宿。那個時候淡允尚剛剛失去了一名小妾,顓晟失去了芙婉,他們都不欲再待在這滿是回憶的京都,而且這場戰爭對顓晟來講,更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們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在戰場上淡允尚是瘋狂的,顓晟則告誡自己不能,這場拚殺隻是一個途徑,他還是要回京,實現他還有芙婉帶給他的夢想。
最後,淡允尚戰死沙場,而顓晟帶著榮譽和威望凱旋而歸。後宮無嫡子,他成了當時最有勢力最有名望的親王,而那時紅芍也已為他生下了兒子忠。
別人都說這是他的第一子,但他心中真正的長子是他與芙婉的孩子,雖然他在世上的時間短暫得還不到一刻鍾。
望著周圍人看他抱孩子的笑臉,他忽然能想象得到芙婉那時候所承受的壓力。如果當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早些聽芙婉的話,那麼也許芙婉就不用堅持生子,她就不會死,他們還會相守在一起,她可以像現在蓉婉這樣將侍妾之子撫養在身邊。自己當時終究年輕,他愛對了人,卻愛錯了方式。
淡允尚生前偶爾會對他說起他兩個女兒的事,談論小女兒的時候多一些,他說他的小女兒精靈聰明,心智早熟,異於常人。他那時就很好奇那個叫奴兮的小女孩,後來有一年從戰場回來,他在宮裏見到了她,聰明、機智、不落人後、討人憐愛。
當她抓住他的衣角,說長大後要嫁給他時,他不由得笑了,笑她的冒失笑她的可愛。
可是當他兩年以後再次見到她時,她真的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穿著紗裙看見他就往回跑,那佩玉叮當相撞的腳步聲也激起了他的心弦。
她有著一張豔若桃李的精致麵容,沒有男人不會喜歡,他也是男人。
“以後總會有討您喜歡的女人出現的。”芙婉當初的話竟一語成讖。
他喜歡她的容顏,他喜歡她的才情,他喜歡她的智慧,他有點頭疼地喜歡她那一點點的任性。
在他看書時,她會從後麵枕著他的肩看他念得什麼書;當他打獵回來時,她會迎接他纏著他對他小別勝新婚般的撒嬌;當他說起朝政上的事時,她會認真地思考,然後說出自己的見解;他們一起下棋彈琴,兩人棋逢對手,互不相讓;在閨房中,她盡顯女人的妖姿媚態,讓他流連忘返。
她以她時而的倔強,時而的溫柔,時而的嬌嗔,時而的嬌羞穩穩地抓住了他的心,他與她發出白頭偕老,生死相守的誓言。
芙婉是心靈手巧的,奴兮卻是聰明絕頂的,但他,從未將奴兮和芙婉比過,一次都沒有,他不想褻瀆那個本來就有些自卑的芙婉。
他此生從未迷茫過,無論是對皇位還是對感情。他從不懷疑他對奴兮的愛意。
但他對芙婉終究是愧疚和遺憾的。所以二十多年後當他他看著蓉婉笑著叫幺娘出來給他端茶時,他仿佛看到芙婉活過來了,健健康康的芙婉。
他想再一次碰觸到伊人……雖然明明知道愛著的人就在身邊。
奴兮永遠也不可能像芙婉那樣冒著大雨什麼都不要隻要他一個人。芙婉為他生子而死,而奴兮可能會因為孩子與他反目成仇。那是他唯一的一次比較。
也許是因為奴兮並不像芙婉那樣傻,也許是因為人青春年少就那麼幾年,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
那天他喝了一些酒,他不堪忍受孤寂地將芙婉挽入懷中溫柔對待,第二天睜眼看到的是幺娘躺在一旁熟睡的臉。
猛然間他腦中閃現的卻是那眉如柳黛,朱唇微啟,日日如小貓般溫順躺在他懷中的人。
他此生從未迷茫過,也從未否認過醉酒後的錯誤,但他真的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伊人已逝,為何不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