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膳結束,敏梅才鬆了口氣,幸好什麼也沒發生,敏梅和允承表現得比她想象的要好。她拖了個故,帶著允承離了席。那是人家的家庭聚會,她和允承夾在中間算什麼,高台上俯瞰下麵女眷投來的妒恨眼光,她抿了抿唇,有些幼稚的仰高了下巴。
允承被一些從前同在宮裏當差的禦前侍衛拉走,她一個人在遠離喧鬧的涼亭裏,席間常寧緊隨不放的眼神讓她喘不過氣。抬頭,看著天上,這一晚的月色並不明朗,午後的那場雨沒有帶走密布的雲層。偶爾有幾顆星星露個小臉,卻無法看得真切。
牛郎織女今夜真能得以相見?她微微笑了,或者這雲朵就是為了給他們遮蔽出一個私人的空間,讓他們得以說說情話,敘敘相思吧。
素手纖纖搭上她的肩膀。她側過頭,微微訝異,福身要行禮卻被仙蕊拉住了。兩個人在涼亭裏對看著,卻完全無法從對方的眼裏找到曾經的自己。都變了,什麼都變了。少女的麵頰在波光倒影下映出的是成熟婦人的模樣,她們都在坎坷的人生裏拋卻了年少時的稚嫩。
“記不記得你對織女娘娘許下的願望?”仙蕊微微笑著,這皇宮裏太過勾心鬥角,對於過往的那些單純快樂總是覺得彌足珍貴。
敏梅點點頭,那些年她的願望每年都是一樣的,希望和常寧長長久久。仙蕊則是希望尋到懂得自己的良人,暢遊天下去。造化弄人,誰也沒想到當年最渴望自由的仙蕊卻被圈禁在這方寸之地裏。而一直希望守在常寧身邊的自己卻可以遠走天涯。
“他是你的良人嗎?”敏梅的目光落在遠處高坐於台上一身明黃色的皇帝身上。沒有自由,若能有心甘情願也是好的。隻是心裏也明白要把感情放在皇帝身上怕也是不實際的。
仙蕊哀怨的笑了笑。“我怎能要求一個君主做我的良人。”這紫禁城裏的閨怨太多了,濃重的詛咒讓誰也無法得到幸福。仙蕊歎了口氣,接著說:“其其格要我帶句話給你。”
敏梅微微一怔,其其格怎麼會要仙蕊帶話給她?她要說什麼?
“她說,她為允承而付出的,不會比你這個做姐姐的少。”
敏梅聽了,淚水奪眶而出。她為自己曾經自私的想用其其格人生換允承的安寧而深深感到愧疚。就像她不會讓常寧置身險境,其其格不也是這樣做的,愛所包涵的無私無畏的力量是那樣的大。付出生命也不會猶豫。
仙蕊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仙蕊姐姐,你可有後悔過?後悔沒有跟著容若浪跡天涯?”
“怎麼可能!”仙蕊無奈的歎息著“天下莫非王土,我們能去哪?”再說和容若走了真的就能獲得幸福嗎?他也是官宦子弟,也是錦衣玉食供出來的,誰能擔保他會愛她一輩子。男子的愛戀隻是一時的,一生隻愛一個女子的男人,她見都沒有見過。她當時已經想得明白,不會為了一個男人不確定的愛堵上一切。
她看著高台上皇帝身邊的女子,做皇上也可憐,得到的真心少得讓人同情,權利能占有一個人身體,卻無法擁有一個人的心。
“仙蕊姐姐,有可能的話盡量照顧一下其其格吧。她。。。也可憐。”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女孩美好的笑容,可是深宮裏她的純真嬌憨卻並不是好事。女人雲集的後宮並不比男人的戰場缺少激烈。
晚風吹幹了她的淚,她連仙蕊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
連接涼亭的長廊裏傳來雜遝的花盆底敲擊地麵的腳步聲,這一夜還真不平靜。她回頭,對上媛寧扭曲猙獰的臉龐,她正帶著一群女眷朝她走來。媛寧和她向來不對盤,年少的歲月裏敏梅記得她也是喜歡常寧的,可是最終嫁給常寧的卻是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格格,這怎麼能不讓身為禮部尚書女兒的她怨恨。她不過是得了太皇太後的喜愛,就非逼著常寧娶了沒權沒勢她,像常寧那樣的男人需要的是能在朝堂上幫得上忙支持他政見的福晉娘家宗親。敏梅有什麼?太皇太後的喜愛還能深厚到讓她為了一個小格格丟了千古明後的名聲去幹預朝政,幫著常寧獲得地位?她離開京城,所有的人都以為常寧會立馬再娶,可是他卻要求遠去邊關,一走就是四年。恭親王福晉的位置一直虛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