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她還沒有睡呢,一夜無眠,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眼皮好沉好沉啊。微微張了嘴,想要對管戎說,好累了,想要睡一下,隻是嗓子裏卻發不出半點聲響來。一個吞咽,那藥丸嗆進喉頭,猛咳了起來。咳聲驚天動地,她直覺胸口的一股鬱氣隨著這咳嗽上下湧動,萬分難受。蒼白的麵頰上,呈現異常的烏紫。
葉兒垂手僵立在一旁,管戎扭頭,沉聲對她喝到,“還愣著幹什麼!去拿水來!”
葉兒旋了身子,腳步頓了頓,這才撒腿跑向門外。過沒一會,水就被送到了管戎手中,他拿起水壺就往敏梅的口中灌下。好不容易,咳聲漸止。葉兒換下管戎輕輕的拍撫著敏梅的後背。
管戎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氣,一直鐵青的麵頰終於和緩下來。隻要關係到敏梅的事情,總是會讓鎮定自如的他,亂了陣腳,步伐。
轉身,他不再遲疑,有些事情隱忍太久,是到了必須要去做的時候了。
葉兒抬頭看了一眼管戎消失的身影,眼神忽而變得深幽難懂。
天已透亮,青色的光亮透進房間,照在敏梅蒼白的麵頰上,那裏已經沒有了昨夜的激動莫名,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駭人的死寂。盯著被風吹得徐徐擺動的床幔,她勾動唇角,無聲的笑了。自嘲也罷,淒婉也罷,一夜春風吹過,真是半點痕跡都不留了。
葉兒就坐在床頭,默默的看著床榻上的人。
“格格為什麼要回這趟京城呢?”她的聲音裏明顯透著幾分複雜情緒,隻是此刻敏梅已經麻木到完全無法察覺出來了。
她也想問自己,為什麼明明遠離了,還要再回來呢。隻是命運從來不給人這樣疑問的機會,它總是無聲的牽動你的腳步,讓你走在它指引的路上。若真能事先明白,也就沒有所謂的對錯了。
葉兒深吸一口氣,接著說到:“不回來,就沒有這許多的事情。”語氣中有著濃鬱的悲憤之情。
原本以為流幹的淚水,又滑過麵頰,緩緩隱入雲鬢之間。
兩人再沒說話,就這樣默默的一坐一躺,各自思量心中之事。
冷宮。
未進那紅牆黃瓦的紫禁城前,她一直以為皇帝的冷宮就是一座大宅子,把那些失去了帝王寵愛的女子圈禁起來的地方。
入到皇城第一年,她住在慈寧宮的偏殿裏,到了夜裏總會聽見一些夾雜著尖笑的抽泣聲在殿宇裏久久回蕩,盤旋。
她不解,問那些宮人說,這不是冷宮的女子才會有的瘋狂嗔癲嗎?怎麼在祥和寧靜的慈寧宮裏也會有如此聲音傳出。
皇奶奶聽說後,召她至身前,笑著詢問她這民間來的小格格。“敏兒認為的冷宮是什麼樣子?”
她按著自己心中所想,如實作答。
皇奶奶聽了以後,哈哈大笑。
“敏兒,如果皇奶奶說,皇奶奶也住過冷宮,你信是不信?”
她睜大眼睛,驚呼到:“怎麼可能!”皇奶奶是一國之中最為富貴的女人,她小小的腦子根本無法把雍容華貴的她和那肅蕭之地聯係在一起。
那總是閃現精光的眼眸,在那一刻,竟也暈染上了幾分哀愁怨懟之色。“不騙你,小丫頭,盛京的那座永福宮就是太宗皇帝賜給我的冷宮。”
敏梅愕然,永福宮不是太皇太後誕下先帝的宮殿嗎?那裏如何成了皇帝的冷宮了。
太皇太後,拉她入懷。輕聲說到。“這紫禁城裏並沒有哪一處宮殿的門匾上掛著‘冷宮’兩個字的。敏兒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深宮多怨女’,宮裏,少了皇帝的寵愛,便處處都是冷宮。”
那時畢竟年幼,還未曾真的聽懂皇奶奶的這些話。
如今…
環顧這東苑,心中哀歎道,何止是紫禁城啊,侯門相府,尋常人家,少了男人憐愛冷宮真是無處不在。無需封門,鎖窗。女人其實是用自己的情感,圈禁了自己。
一股冷寒自襲心頭,一顆心漸漸墜入無邊冷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