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梅走後月餘,管戎回了趟空庭小築。說是她病症突然嚴重了起來。
他心中微沉,看來一趟京城之行倒是讓那下毒之人慌了手腳。京城有什麼變故?那下毒之人改變初衷又是為了什麼?雖然知道敏梅的身份顯貴特殊,但這種陰謀算計,怎會落在一個旁係格格的身上。
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在暗中進行嗎?
此時正逢曼陀羅花開的季節,滿園芬芳,卻是少了依人身影。輕輕一歎,人啊,真是對萬物不能太在乎,一旦有了在乎的人或物,淡漠隨行的生活也就隨之而去了。為那人之歡而歡,為那人之愁而愁。
讓管戎帶了救命丸散上京,他白驛丞不放的之人,閻王想要納命去,還得問他同不同意。
管戎離去數日之後,他在空庭小築接到一封信箋,竟是那失聯多年的母親寫來的。他攤開信箋,信上說自從那男人病重,府中已經荒敗多時。妻妾子孫也樹倒猢猻散,紛紛離家。本來靠著些祖業,她和那男人也可糊口度日,雖清貧一些,倒也平平靜靜。但近日朝中突然有權貴大臣,突然關注起從前的一樁舊案,涉案人員,這些年陸陸續續的都死於非命。這事,那男人好像也有參與,自然受到了牽連。娘和他幾經躲避,近日卻深感疲乏無力,恐有滅頂之災。實在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求於他。
信上他母親說得並不詳盡,但從字裏行間也可看出急迫之情。那人是死是活,他本不該理睬,但母親卻是無辜的,雖然愚癡得讓他惱恨,卻畢竟是生他養他到十二歲的人。當他看見信中寫的“晉王爺”三個字時,更是為之一顫,再不能將此事置身事外。
那晉王爺不就是敏梅的阿瑪嗎?這些年他也或多或少的聽她提起過自己的父母,以及他們為國殉身的事情。
如今看來,當年之事似乎還有許多蹊蹺未明之處。
這京城,他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路上行色匆匆,他包了頭巾雖能掩去發色的不同,卻還是掩不去自己眼眸的琉璃光澤,這些年敏梅總是隨他同進同出,對於別人打量,驚懼的眼神她也從不回避,坦然麵對。受她影響,讓他也漸漸的變得不再封閉自己。再加上這幾年有許多西域人湧入中原,他已經明白,大部分的人對於他這樣的長相也早不害怕,打量注目不過是因為一種好奇心理罷了。
京城,那個原本他深惡痛絕的地方,此刻因為有了她的存在,竟也讓自己生出幾分期待來。
日夜兼程到了京城,下了馬他先去了趟允承貝勒府,那是她弟弟的府邸,他想她既然是回來觀禮的,應該就借住在自己弟弟的府上。適逢那日允承貝勒不在府上,來應門的管家看見他隻說,敏梅格格早已經不住在貝勒府了。
他心中頓覺不安,連忙問她去了哪裏。管家有些訝異他竟然不知這等大事,開口說到,她已經搬回從前的夫家恭親王府去了。
聽到這話,他竟是呆呆立在那貝勒府門前再說不出半句話來。怎麼會這樣?!
管家又說了許多,他卻聽得模模糊糊。什麼貝勒爺沒有結成婚。恍惚問著,怎麼沒有結成呢?不是皇帝賜婚嗎?
管家說,就是皇帝看中了貝勒爺的新娘子,收入皇宮做了妃子。他聽了,隻想到,敏梅一定為了這事感到傷心了吧。
遲了,遲了。。。不過短短數月,他怎知京城之中會橫生這許多變故。若早知。。。唉,人生怎能事事提前預知呢。他竟是遲了一步,憋屈了滿腔情意再無處訴說,生生看她投入了別人懷抱。
腳步一路沉重,回到闊別十數年的家裏,推開門,內堂中看見從前恨切之人,心中也再無一絲波瀾起伏。
娘抱著他,抽泣著痛訴這些年他的書信不通的無情之舉,他卻隻覺得冷然。
麵對那躺在床上,早已不能動不能說的枯竭老人,說完全沒有感觸,那是騙人的。隻是他畢竟是個自私之人,要他原諒他當年之舉,怕是沒有可能了。
他回到府中數日後才得以靜下心來,開始著手查當年之事。隻因那是關係敏梅父母的事情。
那男人已經中風癱瘓多年,失去語言能力,娘親自然是說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那男人治好。當他將銀針紮入那男人顱穴時,忍不住無奈失笑。當日他發誓不救,今日卻想不到,為了敏梅,他還是得對他施針下藥。莫非真是命運作弄?人有時候真的不能將事做絕,將話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