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對成都的感情,固然與後來他妻弟王緘和同科進士家安國居住成都,而添一分掛牽外,最早且曆久彌深的係念還是他的宗兄、大慈寺勝相院的住持、寶月大師惟簡。1055年9月蘇洵帶著蘇軾、蘇轍兩弟兄到成都盤桓幾日,除了拜謁剛到任的益州知府張方平外,蘇洵帶著兩弟兄專門去遊曆了大慈寺中和勝相院,見了惟度、惟簡。後來蘇軾分別寫過《中和勝相院記》(1067年9月15日)、《勝相院藏經記》《四菩薩閣記》(1068年10月26日作)三篇文章來專談大慈寺勝相院和自己捐建的情形,是大慈寺值得記取的第一手史料。關於第一次的見麵,蘇轍在《祭寶月大師宗兄文》裏說:“覽觀藥市,解鞅精舍,時始見兄。”(《欒城後集》卷二十)可見大慈寺藥市之盛,在宋時春秋兩季均有,而此處“精舍”當指中和勝相院。說到藥市,其實大慈寺有名的蠶市,蘇軾、蘇轍二兄弟也應是經曆過的,他們自己的故鄉眉山也有相同的市場,蘇轍曾說:“眉之二月望日,鬻蠶器於市,因作樂縱觀,謂之蠶市。”這與成都包括大慈寺的蠶市是一脈相承的,當然成都的蠶市由於人口眾多、供需旺盛,集市開展的時間要長一些。1063年正月蘇轍寫《蠶詩》,而蘇軾則有《和子由蠶詩》“蜀人衣食常苦艱,蜀人遊樂不知還”,分敘四川蠶市的習俗和盛況。
1056年蘇洵攜蘇軾、蘇轍二子進京趕考,再次路過成都。兩兄弟一起遊大慈寺的極樂院,觀看了盧楞伽的畫,有題名,其名曰:“至和丙申季春二十八日,眉陽蘇軾與弟轍來觀盧楞伽筆跡”(《蘇軾佚文彙編》卷六)。盧楞伽是唐代著名畫家吳道子的弟子,不隻在極樂院有畫,且在保佛院也有羅漢一堂,其壁畫被範成大稱為“妙格上品”。1057年4月7日蘇軾、蘇轍的母親程氏去世,他們與父親一道返鄉葬母,1059年4月蘇軾住在成都,與惟簡往還頗多,蘇軾離開成都時,惟簡送行很遠,依依惜別。文章中雖然沒有直接點大慈寺的名,但應該算是蘇軾第三次到大慈寺。
蘇軾離開大慈寺回眉山第二天,即於4月3日給惟簡寫了一封信,這封信收入《蘇軾佚文彙編》卷四,因涉及許多事,頗值一說。“昨者累日奉喧,既行,又沐遠出,至刻厚意”,這說明他們相談競日,惟簡還相送很遠,這不是很尋常的情感。且有加者,蘇軾用許多瑣細之事勞煩惟簡——“前買纈一匹,花樣不入意。卻封納換黃地月兒者一匹,厥直同否?聒噪!聒噪!”——“冗事甚聒雅懷,非宗契不至此也”。因蘇母忌日4月7日馬上就到,所以“今趁追薦”,一係列繁雜之事,需要惟簡的幫助。要繡觀音禮佛,“所要繡觀音,尋便召人商量,皆言若今日便下手繡,亦須至五月十間方得了當。如成都見賣者即甚不佳,厥直六貫五六。見未令繡,且以谘報,如何?如何?”而“請檢點妝佛”,不知是否指蘇洵《極樂院造六菩薩記》中所說“造六菩薩並龕座二所”,尚不得而知。總之,一些餖
竹木之事,拿來煩瀆塵世中人尚有人不能忍,何況方外出塵之人?
到了十月,蘇軾、蘇轍服母喪滿,蘇洵帶上全家包括蘇軾、蘇轍兄弟的乳母前往京都。行前,蘇軾特別想見惟簡一麵,但惟簡失約,以致他心情不好,隻好請人給他帶信問候。“延望不至,何故爽前約也?怏怏。來早且解纜前去,漸遠,無由一見,惟強飯多愛。”(蘇軾致惟簡佚簡第二簡)蘇軾的至情至性,讀之躍然紙上。蘇軾與惟簡如此情性,非隻一見,以罪廢之身貶黃州的困厄之中,仍不忘請其派來索文要字的僧人悟清捎去禮物為贈:“黃州無一物可為信。建茶一角子,勿牙塵浼”(蘇軾致惟簡第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