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寺的蓬勃中興,特別仰賴於唐玄宗的書匾賜田,這就讓大慈寺獲得了世俗最高權力的庇護,使它免受會昌滅佛等一些人力可以規避的災難。除了人們的禮佛信仰外,有對世俗權力的渴慕催化,來的人就更多。
大家爭相來此遊玩娛樂,從而使得大慈寺在宋朝以前近乎有著皇家寺院的派頭和人氣,使得各種市場圍繞大慈寺的格局千年不衰,這恐怕是中國寺廟史上少有的情形。
大慈寺附近有條義學巷,南接紅石柱橫街東口,北至中東大街東口,它因有人施舍辦不收錢的義學而著名。
大慈寺除在唐宋時期規模較大外,越往後,其規模越小,寺院被燒形成的荒地被占,有的甚至成了市場。無論是水道還是陸路,大慈寺都算是個交通比較便捷的地方,人口越來越稠密,固定的常規性市場需求就越來越旺盛。
世界上的宗教信仰頗有不同,這是人所共知的事。但這不同,還體現在為行信仰之事所建築房屋時的選址上。基督教完全在塵世裏紮堆,多半因該社區的信眾人數增加,而其他地方教堂路途遙遠,或者房小不敷應用,因此另建一處教堂方便信眾便成急迫之事。而伊斯蘭教的禮拜處,也有建在市場旁邊的,亦是便民之需要。佛教和中國本土宗教道教則頗有不同,他們大多選擇人跡罕至,風景清幽的地方,作清修信教之用。一句“天下名山僧占多”的民間概括,充滿著忌妒兼羨慕的雙重情感,仿佛僧人們都是風景探險專家,甚至是背包一族和驢友。佛教在中國的確是名山勝景的傍生物,著名的峨眉、九華、五台、嵩山諸山,都可謂佛教聖地。
這說明什麼問題呢?這說明佛教修來世的理念,影響著它對公共事務的深度參與。盡管有普度眾生的想法,但佛教對塵世還是有逃避之嫌,這也就是佛寺在城市裏比較少,它周圍更不可能市場圍繞的原因。大慈寺在草創初期,根本就沒在城內,所在之處亦屬荒郊野外,自然符合佛寺選址原則:清幽出塵。但大慈寺離城市並不遙遠,在唐開元中草創後一百年,高駢築羅城後,即被包納城中,這就注定了大慈寺的命運和它的格局,與其他寺廟有一定的不同。
離城市近,首先方便達官貴人前來禮佛燒香,來一次寺廟相當於到近郊遠足踏青,節假日舉家出來遊玩也不是太費工夫的事。更重要的是,大慈寺的蓬勃中興,特別仰賴於唐玄宗的書匾賜田,這就讓大慈寺獲得了世俗最高權力的庇護,使它免受會昌滅佛等一些人力可以規避的災難。除了人們的禮佛信仰外,有對世俗權力的渴慕催化,來的人就更多,這其中就包括前後蜀偏安一隅的皇帝的號召。大家爭相來此遊玩娛樂,從而使得大慈寺在宋朝以前近乎有著皇家寺院的派頭和人氣,使得各種市場圍繞大慈寺的格局千年不衰,這恐怕是中國寺廟史上少有的情形。
時令性市場
成都集市形成非常早,在唐宋由於成都非常繁榮而達到極盛的境地。盛到一種什麼地步呢?不僅每月有專業買賣的集市,還有遊玩性節日形成的集市,也就是把商業娛樂化,把娛樂商業化,即把買賣與娛樂合在一起。此種精神遺脈,依舊在今天的成都人身上展現——在極為享受的茶館,把工作和生意都做了;反之,談商業和工作也有一定的娛樂性質,這真是叫其來有自。
《成都古今記》裏細數了成都12個月的集市:一月燈市、二月花市、三月蠶市、四月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寶市、八月桂市、九月藥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可以說每個月的集市,都與成都的氣候、物產、農時及人們的喜好和日常生活有關。一位叫慶餘的近現代詩人用通俗的竹枝詞的方式,來詠歎了12個月的集市,每月兩首,等於二十四節氣,真是一種很好的對生活的讚美和享受。這12個月的集市,分別在城市的東南西北展現,但大慈寺是出現比較多的地方之一,可以略窺大慈寺的繁榮和重要性之一斑。
這種每月都舉辦的時令性市場,和近現代人口活動頻繁後,鄉場的興起——比如成都附近的地名三河場、中興場、石羊場等都因鄉場而得名——民眾固定性趕圩,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可以說這種時令性市場,就是近現代鄉場集市的遠祖。事實也正是如此,四郊都有一種短期集叫草市,陳溪在《彭州新置唐昌縣建德草市歇馬亭鎮並天王院等記》中寫道:“昔武侯以蜀脞脆,故令鄰邑,翌日為市。”像這樣的草市又被北宋吳處厚的《青箱雜記》稱之為痎市:“蜀之有痎市,而間日一集,如瘧痎之一發。”就像古代人所害的瘧疾,打的擺子一樣,隔一天就發作一次,極其形象地描述了此種集市的間隙性、頻密性,可見彼時的市場雖沒有日日都固定地開著,但亦可想見其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