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拍著徐舜華的的手背,對著挽情道:“情丫頭,瞧我們家三姑娘,哭起來梨花帶雨,好不讓人心疼!”
“您不要取笑我了!”徐舜華聞言,破涕為笑。輕輕擦拭臉上的痕跡,徐舜華望著挽情手上端著的陶缽,問道:“挽情姑娘,你端的是什麼?“”
挽情適時道:“夫人一早便把宮裏賞的那支老參燉了八寶鴨,從卯時開始就用小火煨著。二小姐,你吃一些軟糯的食物好養胃口,哺食的時候可得多用一些,那老參是上好的補品,補氣醒神。”
“舜華謝過母親,挽情,你再去拿一隻碗過來,想來這湯應該是極為滋補,母親也該用一點。”
一個有意親近,一個有心附和,兩個人親親熱熱的用了這道老參八寶鴨。
用完膳,王氏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徐舜華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臉上生動靈活的表情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覺的惡心反胃,方才吃的東西都恨不得吐出來才暢快。
徐舜華閉著眼睛,感受身邊的一切,枝丫上的蟬嗚,溫熱的晚風。四方椅旁邊的妝奩盒裏,最上麵那層擺著一支她最喜愛的點翠蝴蝶簪,記憶中這支簪子被她摔碎了,此時卻好好的擺在那裏。
王氏來到她這裏,說著與前世相同的話,這一切,荒唐而又真實的重複上演了一次。
而記憶中的一輩子倒像是做了一場冗長灰暗的夢。夢醒了,她從二十八歲,回到十二歲,剛剛從鄴城老家被接回京都的第二天。
“小姐,該歇息了。”婢子弄影提著三彩琉璃燈,將簾子掀起,緩緩走進來借火把屋裏的燈點起。
刹那,一室通明。
聞香手裏正捧著的雙鳥登鼓銅盆,盆裏裝著溫熱的清水,冷熱適宜。屋內的兩人,是徐舜華自鄴城帶回來的兩個小丫鬟聞香與弄影。
聞香擰了帕子遞過去,道:“小姐,想不到二爺娶的繼室夫人到是親和之人。她膝下隻有一個哥兒,想來日後也不會為難小姐。”
徐舜華接過帕子,像一尊木頭雕的人像,麵無表情的坐在方凳上。
上輩子,聞香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呢?她自然是高興萬分,以為繼母會待她如親生姐兒。她敬王氏為母,事事順從。
徐英有個寵妾周姨娘,王氏心裏恨的不得了,卻又有許多顧及,因而奈何不了對方,便常常到徐舜華麵前訴哭,周姨娘如何欺辱她,一個妾室都要壓住正頭娘子。而她又是如何不受徐英待見,雖然表麵風光,內裏多難誰又理解。
徐舜華那時候卻理解了,她像是被王氏養熟的狗,王氏往哪裏指,她就去咬誰。
周姨娘心思顆玲瓏心,根本不怕這個爹疼祖母厭棄不受寵的嫡小姐。徐舜華衝到她麵前還什麼都沒做,周姨娘就開又哭又鬧,鬧的全府皆知。最後徐舜華壞了名聲,哪個有體麵的人家不嘲笑她,未出閣的姑娘家,去管自己父母親房裏的事。
多了活了十幾年後,一切再次重演,她才看清楚王氏披著偽善的人皮,心肝都黑透了。王氏表麵上待她好,事事順著她,但凡對她用一點真心,在她不知事的年紀稍作提點,她哪裏能把自己的人生作成那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