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帶愛上路(1)(1 / 3)

生命在路上

一九九九年,我歇腳在北京。

寫下這句話後我給小青看,她說:“很好,給人一種前麵路正長的感覺。”

我在九九年的四月進入北京,去文學的黃埔軍校魯迅文學院進修文學創作。聽說那座毫不起眼的院子裏走出了諸如:莫言、畢淑敏之類的大家、名人。還有許多文壇泰鬥經常在那裏出入,培養未來的北鬥星。我走進魯迅文學院並非是為自己日後的出名奠定基礎,我知道文學這東西靠的是天賦,學不出來的。

我曾經被一大群男孩女孩毫不負責任地崇拜吹捧過,我在那種崇拜與吹捧中飄飄然地不知自己姓甚名誰有幾斤幾兩。我覺得自己是被他們逼上文學這條路的,我想要是寫不出象樣的東西來就對不起他們的熱情辜負了他們的崇拜。後來我厭倦了這種熱情的吹捧,因為這種崇拜和吹捧令我高處不勝寒,陷入更深一層迷惘與痛苦中去,我苦苦尋覓的心的家園,精神的家園離我越來越遠。

有很多人說,魯迅文學院是一座瘋人院,這裏收容了從全國各地來的瘋子。我在這座院子裏卻生活得挺好,快活得象條魚,其實我清楚地知道,這種快樂的後麵帶著怎樣深重的苦痛,但我不去管它。

我原本引以為傲的才華在魯迅文學院裏變成了一堆****,這裏的每個人都才華橫溢,個性張揚,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我被從雲層中扔下來,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我全身都痛,卻又怎麼也找不到傷口,小青就在一旁打趣說:“你受的是內傷!”“內傷?”我想應該是的。

那段日子被子我過得天昏地暗,我把所有該想的不該想的問題都拋於腦後,靠打牌,聊天,睡覺過日子,現實的嚴峻,生活的殘酷我統統都有回避,我不去想,也不敢想。我知道思想是件痛苦的事,我希望自己能離痛苦遠點兒,盡量遠點兒。

但痛苦它不放過我。我老在夢中夢見一些血淋淋的場麵,多次夢到自己被人追殺五馬分屍。我總在空蕩蕩的樓道裏歇斯底裏地唱歌,喊出心中的一些積鬱。後來我終於醉了兩次酒,痛痛快快地哭了兩場。

在北京,我不敢把自己定位為知識人或文化人,但也不甘心把自己推到一般的老百姓層去。小方多次毫不客氣地說:“胡笳,你骨子裏有著深深的自卑。”我無法反駁她,我知道她說的沒有錯,我的骨子裏的確有著根深蒂固與生俱來的自卑和自負。

我就這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生活在這一夾縫中,這種懸空高掛或許就是我痛苦的根源,我極想找一個人來供我參照。

我轉移痛苦的方式就是去愛。但在魯迅文學院我好長一段日子找不到可供愛戀的對象,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見到了北辰,他的出現,恰好填滿了我心中的那一片空白。

我因此而感謝北京。

我已記不清認識北辰是在怎樣的一個晚上,那晚又是否有風有月,其實這都不重要。那個夜晚因為有了北辰而變得精彩變得生動,我在那個晚上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怦然心動。

北辰實在是個平凡而普通的男孩,沒什麼特別。背著一把吉他,穿著格子襯衣和滿是口袋的馬夾,隨意一如我鄰家的男孩。但是他全身上下散出來的輕爽、幹練、灑脫和氣質卻撲麵而來,令我睜不開眼。我感到這個身影是如此熟悉,是在前世,或者前世的前世,我自己就是以這樣一種姿態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當時我的心中有著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欣喜與激動,我感覺到我聽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聲,而是血液歡快地歌唱聲。

我在那一段日子裏死心踏地地認定,我如此千辛萬苦地來北京,為的就是見北辰,為了見他,我等待了一千年也抗爭了一千年,那掙紮的痕跡還曆曆在目,它時刻提醒我:“為你曾經付出代價的東西,你仍得繼續付出。”我告訴自己我是願意的,以前我無怨無悔,以後我仍將無悔無怨。

北辰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他的目光從我的頭頂上越過,沒有一絲餘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並不因他對我的漠視而停止對他的迷戀,他的幽默風趣令我象個敢死隊的戰士勇往直前。他說話天上地下、古今中外,從不打草稿卻又妙語連珠。

我從不跟我認為愚蠢的人打交道,跟思維遲鈍的人說話,你要經常停下來等他,在這種等的過程中你自己的思維也變得緩慢衰老。我喜歡和那種腦袋裏仿佛安上了發動機而且一直風一樣在旋轉的人說話,他促使我最大限度地開動自己的腦子去追趕他,在這種追趕中我自己得到提高。北辰就是這類需要我去追趕的人,他有一個很美麗的腦袋,這個腦袋令我著迷。很多的時候,我都有一種衝動,我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我給他打傳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以至後來他笑我說,我在他的傳呼機上寫散文。我也給他寫信,長長的寫了七八頁,洋洋灑灑兩三千字。我甚至抄下葉芝的詩想送他,我覺得那首詩恰到好處地表達我的意思和感情。我至今記得那首詩是這樣寫的:

當你老了,頭發花白,睡意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