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隨隨便便感動呢?怎麼能動不動就感動呢?別人可以不負責任,但我得對自己負責任。
我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孩,但我愛得挑剔,愛得苛刻。愛情是來不得半點降格以求的苟且的。
我無法感動。
我的心是冷硬殘酷的,在我不愛但愛我的人麵前;我的心是脆弱理智的,在我愛而不愛我的人麵前;我的心是火熱多情的,在我愛而也愛我的人麵前。麵對一個跳樓的男人我無動於衷;麵對一個跳樓的男人我傷心不已;麵對一個跳樓的男人我和他一起跳。我殘酷是為了讓他死心;我理智是不想把自己傷得太重;我多情是因為我愛得深而且真。
杜偉不知道我的這些心態,他鍥而不舍,為他所謂的愛情做著不懈的努力。他曾一度把自己擺在伯樂位置上下班,他認定上他發現了我這個人才,發掘了我的才華。可憐的杜偉啊,他從來都不曾知道,在我看來,千裏馬等待的從來就不是伯樂而是一流的騎手。
我從此再也沒有理睬過杜偉,盡管他找各種理由接近我。通過各種渠道打聽我的消息。我既然拒絕了他,就不會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免得引起誤會。他的愛不是我所需要的,我盡量把事情處理得完美,免得傷人傷己。
我有權力不喜歡他,但沒有權力傷害他。所有的愛情在它的最初都是美麗的。我想念愛情,堅信愛情是崇高的,容不得人輕薄、褻瀆、踐踏。
魯迅文學院的學習結束了。原本發誓要留在北京打天下的很多同學,毫不害躁地打點行裝奔赴火車站。最後就剩我、小方、小青三個人留了下來。
學業結束,學院就不許我們住了,管理的師傅幾次催我們離校。為了一棲身之所,我們馬不停蹄地奔走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在四通八達的小裏竄來竄去,這家院落進,那家院落出,鍥而不舍,不屈不撓。最後找到兩間屋子,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草,不假思索地搬了進去。
終於有家了。我一度認為我可以在這個小天地裏自由自在姑且心所欲。
院子裏住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和女人。我經常聽到住在我斜對門的那個粗壯的女人在夜裏溫柔地哭,有三四個男人成天在她屋裏進進出出,弄不清她到底是誰的女人。靠院門的那間屋子裏住著一對夫妻,每隔那麼幾天,長得高大肥胖的男人就會把他的女人揍一頓,那個可憐的女人,她隻知道反反複複地說一句話:“你老是打我,你老是打我。”我聽得氣憤。狠狠地飛起一腳踢出去,卻什麼也沒踢著。我知道這些婚姻,爭吵都是離我很能夠遙遠的事,我輕鬆地笑了,然後仰麵躺在床上,可是望著天花板發呆,可是呼呼大睡。
我弄不清自己到底住在一個什麼樣的院子裏,看書到深夜看累了出去洗個冷水臉,往往就會碰到夜歸的女人,她們一律長發披肩,蒼白的臉上是閃著幽光的眼和血盆似的嘴。她們風一樣從我身邊擦過,留下刺鼻的香水味。在這樣的夜晚,我再也睡不踏實,朦朧中總覺得有青麵獠牙的魔鬼在窗前活動,敲打著窗棱想進來。
哪裏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呢?北京不是我的城市沒有我的家啊。我總覺自己有根神經不對勁,她讓我無緣無故地興奮無緣無故地煩悶。在這種時候我就不由自主地吹起口哨,一遍一遍地唱那首:“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往往這時就有女人或男人走過來,站在我的門口朝我叫:“聲音小點,我家還有高二的學生呢。”來的男人女人每次都不同,也不知那高二的學生到底是誰的孩子。最最可惡的還是房東老太婆,她經常性地敞著懷,晃蕩著兩隻麻布袋般的幹癟的乳房在院子裏踱來踱去,我很不幸地和她狹路相逢,躁得臉紅麵赤痛苦地奪路而逃。
我是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家夥,中餐有了著落就決不會為晚餐奔波。我留在北京卻進入不了這座城市,我一直都在城外徘徊,找不到進城的門。很長一段日子,我整天的窩在屋裏,除了偶爾跑一趟廁所幾乎足不出戶。
小青很神秘。我和她同居一室同床共枕,卻不知她到底在幹些什麼。她早出晚歸忙忙碌碌,她說她在上班,但從不透露從事什麼工作。在哪工作。
小方在某一天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敢肯定,小青在戀愛。”
在戀愛?這時候我猛地想起北辰來,我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就把他忘了。這個曾經在我心中如同啟明星般耀眼的男孩,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我心中變得黯淡無光的?我居然沒有察覺。
啟明星墜落,我心底一片黑暗。我努力去回憶北辰留給我的那些精彩片段。我想起他的幽默詼諧,想起他的妙語連珠,想起他自認識以來對我們的關心和幫助,甚至想起他那眨巴眨巴幾下就溢滿溫情的小眼睛……他實在是是魅力依舊,風采依舊,但是我對他的那種感情卻確確實實的蕩然無存了,就象一陣風,來得突然,去得迅速。
那個晚上我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