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緣該了難了換滿心哀
怎受得住這頭猜那邊怪
人言彙成愁海辛酸難挨
天給的苦給的災都不怪
千不該萬不該
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連心也埋
他日春燕歸來
身何在
——《葬心》
阮玲玉在拍攝《國風》後,於1935年3月8日半夜兩點鍾在上海新閘路沁園村的住宅服安眠藥自殺。唐季珊買給她的這棟小樓,連她一並深埋。《申報》1935年3月9日追記阮玲玉自殺的一篇報道中,有一節題為“前夜尚在,揚子飯店”。報道稱她自殺:前日(6日)深宵11時,尚在揚子飯店偕數男客同往共舞,當時見者頗多,殊為人所注意。人皆以為阮沉醉於燈紅酒綠間,卻不見伊人竟於昨日自戕,亦足以見人事無常也。
魯迅曾寫下《論人言可畏》一文指:“她的自殺,和新聞記者有關,也是真的。”
1935年3月14日,她的靈柩從萬國殯儀館移往閘北的聯義山莊墓地。生前的好友差不多都趕來了,將近300人。下午1時10分,由金焰、孫瑜、費穆、鄭君裏、吳永剛、蔡楚生、黎民偉等12位影界大腕將靈柩抬上靈車,沿途夾道相送者近30萬人。美國《紐約時報》駐滬記者見狀極為驚奇,發了篇“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哀禮”的報道,文中配發了一幅插圖,送葬行列中有一壯漢,頭紮白布,身穿龍袍,寓意為:倘若中國還有皇帝的話,也會前來參加葬禮。
1934年2月,艾霞吞下了生鴉片,當時報紙刊登了一篇散文寫道:
她走在春天到來的時候,她走在舊曆新年大家辭舊迎新的時候。
窗外一聲聲報童的叫賣:“阿要看女作家韋明自殺?”
艾霞原本叫嚴以南,北平聖心女校畢業後她隻身來到上海謀生,1931年在影壇初露頭角,之後的兩年拍了七八部影片,在她自編自導《現代一女性》,電影裏她就叫韋明。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大家開心。最大的玩笑背後藏著最大的悲傷,這世界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新鮮頭條,她向醫生哀告:我要活,我要報複。
艾霞的同事孫師毅、蔡楚生以她為原型編導了電影《新女性》,阮玲玉接演了艾霞的角色,她拉過白被單,體會著艾霞在感情淪陷後近乎絕望的呐喊,她是在替艾霞拚盡全力地呐喊,還是為了已深陷困境中的自己?
曆史何其相似,半個多世紀後,香港導演關錦鵬的一部《阮玲玉》,找來梅豔芳出演卻因故未果。張曼玉當時正被香港報紙夾擊,她十幾歲寫給男友的情書,都被對方賣給了香港媒體,她無處可逃。她找到了關錦鵬,積極向導演推薦自己能出演,甚至卸妝試戲,隻為更貼近角色。
演到那場阮玲玉失聲痛哭的病房戲,曆史又重演了,張曼玉拉過白被單失聲痛哭,鏡頭定格在了病床上那個埋在被單下的身影。站在攝像機後的關錦鵬說:“家輝,去看看Maggie(張曼玉)。”梁家輝飾演的蔡楚生遲疑了下。這部電影為張曼玉贏得了第一位國際電影節影後桂冠,蛻變的過程充滿艱辛。一個剛被初戀男友放了暗箭的女明星,一個被媒體不懷好意揣測私生活的女明星,當她飾演的阮玲玉在背後被人戳脊梁骨時,那個猛然地轉身,眼神安靜而憤怒,她恨這些既不關心也不了解她的人對她冷嘲熱諷,她絕望自己是個女明星,任何時候都辯駁不清。
蔡楚生接受她,能改變她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