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藥王穀如同沸騰的藥釜,半夏拖著傷腿摸回竹樓時,蘇明月正用蠱蟲修補被斬斷的筋脈。滿地蠱屍中,那枚玄冥司藥丸在血泊裏泛著幽光。
\"他們要找的是這個。\"老嫗踢了踢腳邊玉匣,\"打開它。\"
半夏旋動機關,匣內絨布上躺著半枚虎符,內側銘文讓她如墜冰窟——\"天樞衛聽令\"。這是二十年前隨先帝暴斃而解散的暗衛軍信物,如今竟與太醫院扯上關係。
蘇明月突然咳出帶蠱蟲的黑血:\"當年你娘不肯用活人試藥,帶著這半枚虎符逃婚…\"她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朱雀紋,\"蕭氏皇族的藥人烙印,我們蘇家女子…咳咳…世代都要承…\"
蛇頭杖轟然倒地,半夏撲過去時,老嫗已氣絕。她腕間紫藤刺青突然滲出血珠,在屍體上方凝成箭頭,直指後山禁地方向。暴雨衝刷著竹樓血痕,半夏在蘇明月僵硬的掌心發現張字條:九皇子心脈金針,可破太醫院地宮機關。
禁地石門開啟的瞬間,百盞鮫人燈自燃而起。青銅醫鼎上的朱雀紋在火光中流轉,鼎內藥渣竟與蕭景明當日所中箭毒成分完全一致。半夏撫摸著鼎身銘文,突然發現\"景明\"二字暗藏其中。
石壁突然傳來震動,半夏轉身看見戴青銅麵具的黑衣人。那人腰間鎏金熏球叮咚作響,抬手便是三枚林家獨有的金針。半夏旋身躲避時,懷中藥丸滾落,被金針擊碎的瞬間釋放出紫色毒霧。
\"七星海棠?\"黑衣人聲音帶著扭曲的快意,\"想不到蘇明月連這個都教給你了。\"他突然扯下麵具,半夏的銀劍僵在半空——麵具下赫然是三叔林承澤的臉!
\"好侄女,把虎符交出來。\"林承澤指尖轉動著染毒金針,\"或者你想像你娘那樣,被煉成鎮鼎的藥人?\"他身後石門緩緩升起,九具青銅棺槨在幽光中顯現,每具棺蓋都刻著失蹤太醫的名字。
半夏突然將藥丸碾碎撒向燈盞,爆燃的火焰中,她看清最近那具棺槨上的名字——蕭景明生母,敏慧皇貴妃。棺內陪葬的醫案卷軸露出半角,朱批字跡竟與祖父筆跡一模一樣!
青銅棺槨騰起的磷火中,林承澤的金針擦著半夏耳際飛過,釘入她身後《黃帝蝦蟆經》石雕的眼窩。棺中飄出的冷香讓半夏渾身戰栗——這是母親生前秘製的\"雪中春信\",天下除她之外,唯有一人知曉配方。
\"三叔當年教我辨龍腦香真假時...\"半夏突然抓起燃燒的《青囊經》殘頁擲向燈油池,\"可說過伽楠香遇明火會化金蝶?\"
衝天火光裏,鎏金熏球中的伽楠香粉驟然爆燃。千百隻金翅蝶從火幕中振翅而出,林承澤的瞳孔被蝶翼磷粉灼傷,半夏趁機撞向刻著敏慧皇貴妃名諱的棺槨。棺蓋移位的刹那,她看清陪葬的羊皮卷上畫著完整的人體經絡圖——所有穴位標記都指向\"璿璣穴\",而蕭景明心口青斑正落在此處。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九具棺槨底部機關同時啟動。半夏抓住棺內垂落的金絲攀繩躍上橫梁,下方石板轟然塌陷,露出沸騰的血色藥池。林承澤在慘叫聲中墜入藥池,皮膚接觸藥液的瞬間生出鱗甲狀水泡——這是《玉函經》禁術篇記載的\"化骨湯\"。
\"你以為蕭景明為何能活到現在?\"林承澤在藥池中嘶吼,潰爛的手指扒住池沿,\"他那條命是用三百藥童的心頭血換的!\"飛濺的藥液腐蝕橫梁,半夏在墜落瞬間甩出銀剪纏住青銅朱雀喙,懷中醫案殘頁雪片般飄落藥池。
泛黃的紙頁觸液不腐,反而顯出血色篆文。半夏倒懸著看清其中內容,寒意直透骨髓——二十年前先帝脈案記載的\"雀啄脈\",竟與蕭景明發病時的脈象完全相同。
藥王穀的黎明浸在硫磺氣息裏。半夏背著蘇明月的蛇頭杖攀上鷹嘴崖,身後山穀突然爆出驚天巨響。九道火柱衝破地宮,將天空染成赤紅色,燃燒的蠱蟲如隕星般墜落。
她摸到崖壁暗藏的青銅朱雀機關,按照母親手劄記載轉動七次。石壁轟然洞開,寒玉髓雕成的藥王像掌心,靜靜躺著半枚鎏金虎符。當虎符與地宮所得殘片嵌合時,內側銘文突然滲出朱砂:\"青麟現世,天樞重光\"。
山道傳來追兵呼嘯,半夏將虎符藏入蛇頭杖機關。轉身時瞥見岩縫裏生出株並蒂雪蓮,花蕊處卻呈現中毒性的靛藍色——這是《毒經》記載的\"地龍涎\"汙染征兆。她猛然醒悟藥王穀爆炸並非意外,而是有人要銷毀地下暗河汙染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