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著潮濕瘴氣漫過青石板街,林半夏指尖輕撫過腰間九轉玲瓏針囊。三日前在武林大會拔得頭籌的銀葉海棠佩此刻正微微發燙,提醒她這間掛著\"懸壺濟世\"匾額的苗家客棧裏藏著不尋常的病氣。

\"姑娘當心!\"蕭景明突然拽住她手腕。

二樓雕花欄杆轟然碎裂,一道黑影裹著濃烈腥風直墜而下。半夏左手本能地掐出診脈的\"三才指\",卻在觸及那人脖頸時猛然頓住——青紫皮膚下竟有蟲形凸起在遊走。

\"是血線蠱。\"身後傳來銀飾相擊的脆響,苗醫阿蘿娜赤足踏過滿地木屑,\"但這位客官中的蠱,怎麼會有我們黑苗的追魂香?\"

燭火在青銅醫鼎上投下詭異光影,病榻上的中原商人突然抽搐,七竅鑽出細如發絲的金色蠱蟲。半夏金針剛要落下,卻被蕭景明用劍鞘攔住:\"且看他的右手。\"

翻開的掌心赫然浮現朱砂色刺青——與三日前賑災時發現的藥人屍體如出一轍。

\"玄冥司的赤蠍印。\"蕭景明劍鋒輕挑病人衣襟,露出心口處碗口大的潰爛,\"他們竟把蠱蟲養在腐肉裏作傳訊工具。\"

半夏突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當金針觸及病人天池穴時,那些在血脈中竄動的蠱蟲突然齊齊轉向她的方向,仿佛受到某種召喚。

子時更鼓響起刹那,客棧四周傳來窸窣聲。數百隻通體赤紅的蜈蚣正從門縫湧入,在地麵拚出\"交人\"的血色圖騰。

\"裴院判好大的手筆。\"半夏將艾草香囊擲入醫鼎,騰起的青煙中,金針帶著藥線穿風而過,精準釘住梁上黑衣人的曲垣穴,\"用《肘後備急方》記載的屍瘧症狀掩蓋蠱毒痕跡,可惜你忘了我林家最擅長的便是——\"

話音未落,暗處突然射來淬毒的柳葉刀。蕭景明旋身將半夏護在懷中,劍鋒劃過之處,半截斷刃上赫然刻著太醫院專用的蟠龍紋。

破曉時分,半夏盯著琉璃盞裏蠕動的蠱蟲。昨夜截獲的毒刃在晨光下泛著孔雀藍,正是裴清遠煉製的赤炎丹特有的\"千日醉\"光澤。

\"姑娘!那人醒了!\"阿蘿娜的驚呼從廂房傳來。

病榻上的商人瞳孔已變成詭異的金銀雙色,喉嚨裏發出砂紙摩擦般的聲音:\"七月十五...藥王鼎...\"突然暴起抓住半夏手腕,枯槁手指在她掌心劃出三道血痕。

蕭景明劍光閃過,那人卻化作一灘腥臭血水。唯餘床褥上歪歪扭扭的印記,赫然是《金匱玉函經》缺失章節裏記載的\"鬼門十三針\"起手式。

晨霧未散的山道上,林半夏用銀刀削斷三根青竹。昨夜浸過雄黃酒的絲線在竹節間繃成弦,每根弦上都穿著七枚金針,在晨光中流轉著琥珀色的光暈。

\"以《靈樞·九針論》為基,輔以苗疆五毒陣。\"她將最後一片艾葉卡進竹筒凹槽,\"裴清遠既要借蠱蟲傳訊,我們便送他一場東風。\"

蕭景明擦拭劍鋒的動作微滯。少女束發的素紗被山風掀起,露出後頸淡青色的胎記——正是昨夜那商人臨死前比劃的鬼門十三針落針方位。二十年前藥王穀慘案卷宗裏的手繪圖,突然在他記憶裏鮮活起來。

\"來了。\"苗醫阿蘿娜突然甩出腰間銀鈴。

密林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十幾個瞳孔泛金的藥人正踏著同頻步伐逼近。他們腳踝係著的銅鈴隨著動作發出悶響,每走七步就齊齊吐出黑血,血泊中立刻鑽出成團的赤紅蠱蟲。

半夏指尖金針驟然破空。

三根青竹同時發出龍吟般的震顫。穿弦金針化作流光刺入藥人曲池穴,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蠕動的蠱蟲吞沒。阿蘿娜驚叫出聲:\"他們體內養著子母蠱!\"

半夏左手按在竹陣中央的青銅醫鼎上,鼎身銘文突然泛起幽藍光芒。這是三日前在武林大會所得《疫症九變圖》記載的\"以器引蠱\"之法,鼎中沸騰的烏頭湯正散發出刺鼻腥甜。

\"蕭公子,勞煩取七滴心頭血。\"

劍光閃過,蕭景明割破指尖的動作突然頓住。少女執針的右手正微微發顫——這是她心悸症發作的前兆。昨夜截獲的柳葉刀在背囊中發出輕響,刀刃上的蟠龍紋突然浮現血色。

\"接著!\"阿蘿娜甩來盛著朱砂的銀碗。

藥人軍團已突破竹陣外圍,最前頭的壯漢突然撕開胸腹,密密麻麻的金蠶蠱如同泉湧。半夏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金針蘸著蕭景明的鮮血刺入醫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