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蓮渡厄(1 / 2)

腐肉味引來了第一隻禿鷲。疤爺的殘軀掛在枯樹上,腸衣裏裹著的黍米粒早被蟻群搬空。青青印用草繩紮緊破袍,赤腳踏過仍在滲血的沙地時,遠處土丘後傳來嬰兒的啼哭——那是人牙子在給“貨物”灌麻藥。

三百人的流民隊伍像條潰爛的蜈蚣,在龜裂的河床上蜿蜒。有個老漢拖著半截磨盤,每走五步就撒把骨灰,說是要鎮地龍翻身。幾個麵黃肌瘦的孩童追著隻瘸腿田鼠,鼠尾上拴著婦人扯落的發絲。

“天殺的賊老天...”獨眼婆婆突然跪倒在地,用豁口陶片刮下樹根上的綠苔。她身後背著個柳條筐,腐爛的草席下露出半隻青紫的小腳。

青青印縮在隊伍末尾,掌心貼著懷中帛書。自那日墓穴血戰後,膻中穴的黑蓮已生出第二片花瓣。昨夜他嚐試按經訣運轉周天,竟從枯死的刺槐裏吸出三滴樹血——代價是整條左臂爬滿蛛網狀的黑紋。

“水!前麵有水!”

人群突然躁動起來。幾個青壯漢子撞開老弱往前狂奔,露出沙坑裏那灘渾濁的黃湯。二十幾隻陶碗同時舀下去,撈上來的卻是蠕動的水蛭。有個漢子直接趴下啜飲,脖頸突然被漁網勒緊。

“一筒水換半斤肉。”疤臉女人踩著漢子後背,鐵鉤挑飛了他的破鞋,“腳皮也算。”

青青印瞳孔微縮。這女人額角刺著黥印,正是通緝令上畫的人販子“母夜叉”。他下意識並指成劍,氣海穴的黑蓮猛地一顫,沙地下的某具獸骨發出脆響。

“且慢。”

枯瘦老道攔在衝突雙方之間,道袍上八卦紋已褪成灰白。他抖開褡褳露出半塊觀音土:“貧道願以相地之術換這位好漢性命。”

母夜叉的鉤尖劃向老道喉頭:“牛鼻子會看風水?”

“尋龍點穴,不在話下。”老道用桃木劍撥開鐵鉤,劍穗上銅錢寫著“景和通寶”——那是二十年前就被廢止的年號。

人群突然響起尖叫。西北天際漫起昏黃沙暴,雲層裏卻夾雜著詭異的幽綠。青青印嗅到風中腥甜,這是邊軍塘報裏提過的“毒蝗過境”。去年隴右大營就是被這種飛蟲啃成了白骨崗。

“進岩洞!”老道桃木劍指向前方山坳。亂石間確實有幾處天然洞穴,洞口卻堆著森森人骨——定是之前的避禍者遭了不測。

母夜叉趁機甩出漁網,將癱軟的漢子拖向板車。車上鐵籠裏關著七八個孩童,最小的那個正啃著指骨,指節上還套著枚翡翠扳指。

老道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十二枚銅錢化作鎖鏈纏住母夜叉腳踝。母夜叉額角黥印滲出黑血,鐵鉤竟暴漲三尺刺向老道心窩。青青印右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沙地下的狼屍骨架破土而出,森白獠牙咬住了鉤鏈。

青青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黑蓮在氣海中瘋狂旋轉,沙地下的獸骨破土而出,赫然是具丈餘長的狼屍骨架。當母夜叉的鉤子刺向老道心口時,白骨狼吻已咬住她腳踝。

母夜叉突然撕開衣襟,心口琉璃釘迸發綠光。毒蝗群調轉方向撲向老道,瞬間將他裹成蟲蛹。青青印瞳孔泛起紫芒,狼屍骨架轟然炸裂,三百根碎骨如暴雨射穿蟲群。老道渾身浴血衝出,桃木劍刺入母夜叉咽喉時,劍身顯出血字\"斬妖\"——正是當年刑場劊子手的刀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