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軍將領阿其拉斯,幾個龐培往日的老戰士乘一隻小船到他艦上,邀請他去與國王會晤,由於水淺,請他乘用他們的駁船。當他踏上岸的時候,軍事護民官魯西阿斯·賽卜提繆斯從背後將他戳死,而他的太太和兒子則在他們的船上眼睜睜看著這場謀殺,無力拯救或報複。如此,公元前48年9月28日,他的一生告終,而十年前的這一天,正是他戰勝密斯拉達斯,光芒萬丈進入首都的日子。這個人,整個一世被人稱為“偉大”,統治羅馬有年,卻在不好客的卡西亞海邊死於他的老戰士之手。
一個好軍官,但智力與心胸均屬有限,30年的時間,命運以超人的一致性允許他因解決一連串易於解決的問題而光輝奪目。所有由別人培植的桂葉,命運都任他摘取,並給他一切機會,使他取得至高的權柄——隻為給人一個例子,說明偉大可以是虛假的。在一切的可歎事物中,最可歎的莫過於人家所認為的你比實際的你要好得多,因為真正有資格稱得上王的,一千年超不出一個。設若不是龐培的外觀與實質這般的不相符,則我們甚至可以認為他乃是羅馬一連串的君主中的第一個。
當凱撒追蹤龐培到達亞曆山大利亞的錨地,一切都已過去。當謀殺者將他往日嶽父,多年同事的首級帶到他的船上時,他激動的把頭轉開;他來埃及是為活捉他的。那莽撞的暗殺者之劍消除了凱撒如何對待被俘的龐培之問題。在凱撒的大靈魂中,除卻雄心之外,尚有同情心的餘地,這同情心可以使他饒赦他以前的朋友的性命。此外,就他個人的利害而言,他也不會采用處死龐培的方式,而會用其它辦法來消除他的力量。20年的時間,龐培被公認為羅馬的統治者,他的統治權已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不能隨著他的死而消失。龐培的死並未使龐培派係解體,隻是用他兒子來取代了那年老而無能的領袖。他的兩個兒子都年輕而有活力,次子塞克西塔斯更是斷然有能力的人。因此,那剛剛成立的君主世襲政體立刻就由謀位世襲政體寄生了,如絛蟲一般;因而龐培的死對凱撒而言究竟是得是失很難斷定。
現在,凱撒在埃及無事可做了,羅馬人與埃及人都料想他立刻會著手征服非洲,處理勝利後的整頓重任。但凱撒忠於他就地解決一切事務的習慣。由於他確信羅馬衛戍部隊與埃及朝廷都不會對他有所抵抗,又由於深陷經濟困境,他乃調兩個混合軍團(三千二百人,八百名塞爾特與日耳曼騎兵),以埃及皇宮為司令部,開始收集必需的基金,安排埃及王位繼承問題——而不顧波辛納斯莽撞的言詞——“凱撒不當為了這種瑣事而疏忽了他自己的要事。”
但一場風暴卻在秘密醞釀。亞曆山大利亞像羅馬一樣也是一個大都會,人口幾不少於羅馬,而在商業精神、手工技巧和科學與藝術風格上比羅馬高出許多。它的公民深覺他們國家在世間地位的重要;而即使他們沒有政治情感,至少也有一種騷動的精神,使他們像今日的巴黎人一樣常常全心全意地在街頭暴動。因此,當他們看到那羅馬將軍在他們的皇宮中發號施令,他們的王接受他的裁判時,他們的感覺是可以想見的。波辛納斯與幼王憤怒於他為了舊有的恩惠而行的武斷索取,憤恨他對王位的幹涉(這當然隻可能對克麗佩特拉有益),憤恨他搜刮神殿的寶藏和國王的金器,在製幣廠熔化,以滿足羅馬的需要。埃及人——他們用虔敬得近乎迷信的程度,欣喜於他們世界出名的豪華宮廷,把它當做是他們自己私人的寶物一般——看著他們的神殿牆壁空了,他們國王的桌上杯子變成了木製的,他們的憤怒越來越難以抑製了。
羅馬的占領軍在長期駐守埃及之後,尤其是在許多官兵已與埃及婦女通婚的情況下,基本上已經等於歸化了埃及,何況軍中還有許多以前龐培的舊部,逃跑的意大利犯人與奴隸。他們也憤恨凱撒,因為他使他們擱置了敘利亞前線的行動。他們憤恨凱撒那一小撮軍團的官兵,因為他們擺出傲慢的樣子。當羅馬的斧頭帶入埃及老王宮的時候,埃及人甚為騷動,而他的士兵在城裏亦常遭暗殺。這些事情都向凱撒顯示他那小撮兵力在恨之入骨的大敵之間處境何等危險。但在那時節離開是困難的,因為盛行的是西北風,何況此時登船很可能導致變亂的爆發。再者,事情未完即行離去,不合凱撒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