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父渾身的血直升了上來,走上前質問對方要幹嘛?
八腳鬼伸著細竹竿般的胳臂擺弄著那把椅子,低著頭漫不經心地道:“我放我的炮,挨你什麼事兒了?”
仇父雙眼冒出火來,直盯著他怒道:“可你在我這兒放就不行!”
八腳彎腰舒服地倒在躺椅上,掀眼皮子望仇父一眼,不緊不慢地道:“你看好——我進你的場裏了嗎?”
仇父的怒火騰騰地燃了上來:“八腳——人做事不要做絕了!”
八腳躺著的身子突然立了起來,借著夜幕下的燈光,慘白的臉陰森森地直逼上來:“你說對了——我刨墳就喜歡刨絕戶墳,做事也喜歡做絕戶事兒!”
八腳轉身從車內慢騰騰拉出了那把三腳的大鐵叉來,借著夜幕鬼森森地撩撥道:“你能把我怎麼樣——你敢動手嗎!”
八腳話音未落,仇父突然大喝一聲——抬起右腳正踢在他的胸口!八腳鬼毫無防範,一腳被提出兩三米遠,“嗝兒嘍”一聲叫再也沒聲兒了。所有的人都慌了,兩個工人壯膽湊上前來看,對方已經不動了。那兩個放炮的知道這邊出了事,聞聲趕過來縮頭縮腦的看,被工人舉鐵鍬一嚇,一溜煙兒丟下車子跑了。
夜幕下的荒地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幾個人借著那汽車的大燈光走近探身去看那地上的八腳鬼。卻見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直候著看熱鬧的瘸子幹兒此時趕過來,抖著手指湊近他的鼻孔,忽然聲音直顫了起來:“——他沒氣了!”
一句話如一個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開!人愈聚愈多,一時亂成了一片。仇父站在那荒地裏,麵上慢慢地滲出白慘慘的汗來。仇母此時也趕來了,一麵讓人們快幫忙打急救電話,一麵招呼幾個工人先將八腳抬進房間去,她專門拉了條被子給他蓋身子。打電話的講市裏的急救電話一直占線打不進去,仇母講本鎮的醫生有沒有——先來救個急!瘸子幹兒挺身而出推薦自己小舅子車醫生,他借房間電話打過去,講完話表示二十分鍾人便到。
幾個人守著個半死半活半人半鬼的八腳,湊在一起壯膽商量對策。不想直等了四十多分鍾那醫生才姍姍而來,來人四十歲年紀麵黃肌瘦,緩步進來四處尋摸問病人在哪裏?仇母見對方形容枯槁想這是誰給誰看病啊。又看他慢條斯理的樣子替他著急,一問才知道是步行來的。車醫生用手指掀開八腳鬼的眼皮看看,又裝模作樣為對方號了脈,回身搖搖頭——講人已經涼了。
仇母的頭“嗡”地一聲巨響,仇父已頹在門外的牆邊——他感到那黑壓壓的天直塌下來!仇母支著身子問還有救嗎?車醫生搖搖頭表示沒必要再打強心針了,又歉意地講自己拿錯了醫藥箱——上午剛給本鎮的一戶牛看的病,忙亂中拿錯了設備。一房間的人都疑惑地盯著瘸子幹兒,老瘸一臉的臊。車庸醫收了五十元的出診費,拎起醫牲畜的醫藥箱轉身出了門去。房間裏亂成一片,有的講先報警,有的講先送醫院搶救,有的表示要不要通知他的家人?
這邊正議論紛紛,那邊“噗通”一聲響——八腳突然從床上滾了下來。
不等人們回過神,他爬起身來開始往外走——人們唬得說不出話來,紛紛朝兩側閃身。看他徑直到了院中,踉蹌著尋著院門。仇父也回過了神來,緊跟幾步——看他走出老遠,忍不住朝他喊道:“我要不要開車送你回去?”
對方隻是不答,踉踉蹌蹌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