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抑製寒玉的寒氣並不難,隻是被寒氣所傷的身體卻要好好修養。

所以我並沒有反駁雁歸,抬起略帶笑意的眼眸,對上他的目光,卻讓我著實愣了——如此認真堅定,如此單純清澈。心中透出絲絲疼痛:普天之下,還有幾人,能有這樣美好的眼神?

但他若想行走江湖,就必要將他這份單純天真毀去。如今,他這一身武藝足已能與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所匹敵。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該讓他試煉試煉了。

於是我說:“雁歸,揚州最近在鬧山賊,你知道吧。”

他聞言皺眉:“知道。這夥山賊行事狠絕,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委實可恨!”他說著,眸光驀然一亮:“師父是讓我去剿山賊?”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緩緩道:“那山賊遲早讓你剿,但不是現在。”

“若不是現在,那到幾時?難道還要縱容他們繼續殘害百姓嗎?”

看雁歸義憤填膺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白道人士味道,倚月樓不黑不白的不好扶持他,得找個白道上的領袖——武林盟嗎?

“師父、師父……”

“嗯?”我慢悠悠地拉回思緒,再對他解釋:“那夥山賊雖然手段毒辣,但畢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但他們兵精將少,又遭官兵圍堵,幾月之內難再有作為。而官府兵多不精,隻震聲勢而無威力。若無意外,我敢保證——不出三月,官府必會張榜懸賞有誌之士,參與剿匪。”我笑的極是自信:“到時你再去接這榜單,名利雙收。”

“哦……”雁歸應得極慢,他問道:“那師父,這三個月我們怎麼活?”

“那你不用擔心,這點小錢你師父還是有的。”

“哦……父我餓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我記得揚州有個什麼翠名樓,聽說那裏的鮑魚宴很是出名,我們去——!”我瞪了一眼此刻滿臉憋得通紅、連眼角都溢滿了笑意的雁歸,惡狠狠地道:

“好啊!你小子套我話!”

果不其然,三個月後,官府果然被山賊惹得惱羞成怒,張榜懸賞。

這天一大清早,我便攜了雁歸來到揚州府衙外、張榜懸賞處。

此時,此處已是人聲鼎沸,圍觀者甚重。不必近前細看,已有人高聲念道:

——“懸賞共分四等。一等最高,懸賞山大王項上人頭,賞金最高!”

我聞言對雁歸道:“就這個一等懸賞!你去取那山大王首級回來。”

我此話一出便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但雁歸卻小聲向我道:“那是要殺人的,我不想殺人。”

要的就是要殺人!我月姬的徒兒難道還會怕劍上血嗎?——若有一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殺不殺?

我冷笑道:“那些強盜無惡不作,惹得天怒人怨,你殺他們,是為了他們死在他們手上的無辜百姓報仇。”

“可是……”

看他仍猶豫不決,我隻得溫言道:“好吧,你若真的不想,我去便是了。”

“不!我去!”雁歸咬牙道:“您身體還未大好,刀兵傷身,況且我說過的——師父是我的!我要照顧好師父的!”

他那熾熱的溫柔讓我心房一窒,險些要將“我們不趟這渾水,山賊自有人剿滅”說出來。可我現在若不狠心,日後雁歸難有大成,便堪堪抿唇住口,隻是微笑。

待雁歸剛要把榜單揭下了,卻有一人在旁嗤笑:“一個黃毛小子和一個黃花大姑娘,想殺人拿錢——白日做夢的吧!”

我冷冷地順聲看去:來人短小精悍、賊眉鼠眼,讓人望而生厭。

那人話音未落,身邊雁歸已將寒霜帶鞘揮出,打彎了他的膝蓋,“誒喲”一聲跪倒在地。他高喊:“誰打我!誰打我!”一抬頭,鞘尖正頂著他的喉間。

雁歸瞪著那人,冷冷的開口:“若是下次你再敢出言不遜侮辱我師父,別怪我不客氣!”

雁歸說這話時,俊美的臉映著劍鞘上冰冷花紋泛起的冰冷光芒,像極了當年那個瀟灑如風的天山劍客,我一個恍惚,仿佛回到從前……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我的心開始七上八下亂跳——照理說區區山賊,又有官兵助陣,應當不至於花這麼長時間。

看了看天色,我將紫玉簫別在腰間,提了口氣掠上山去。

行至山賊老巢前,還有些殘兵在做最後的抵抗,但也已近尾聲。盡目四望,寨門外並沒有雁歸的身影,於是疾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