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憶了良久,終於抬起眼瞼,微微一笑。
雁歸依然在眼前,用很擔憂的目光看著我。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美麗的桃花眼深若幽潭,隻有我的倒影。忽然,我感到莫名的心安——就像當年,佛經在我筆下綻放,心中蘊滿了溫暖。我隻想,隻想這樣一直下去,任憑世界山崩地裂,也與我無關……
“如果……能,一直一直,在我身邊——那多好”
我的眼前漸漸模糊,那佛珠上應是有什麼催眠的的藥物,讓我困倦如斯。
“師父……
雁歸的聲音朦朦朧朧的聽不真切,我的困意漸沉,聽不到他後麵的話。我隻握著他的手,他柔軟的手,緩緩睡去。
“師父,我回來了!”雁歸抱著滿懷的東西撞開門,輕喘著氣對我抱怨:“師父,你要的東西怎麼這麼重?”
我披了件狐裘出來,把東西接過來。隨口問他:“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沒呢,不過我叫了廣福樓的菜,一會兒就到。”
我“嗯”了一聲,招呼他過來取暖。雁歸抱了個暖爐過來看我擺弄,問道:“師父,你要文房四寶幹什麼?”
宣紙潔白,徽墨黛黑,狼毫細長。我起起落落間擺好,邊上擱著莫悲假雁歸之手給我的佛珠。
“默佛經。”我取了水研墨,嗅著墨硯淡淡的香,微微一笑。
雁歸默了一會兒,又道:“似乎自從那串佛珠送來之後,您夜裏失眠的毛病就好了。”
“那是用紫檀木做的珠子,刻上字之後填上了安魂草和清心蓮的藥末,那珠子有助眠的功效。”我聽到樓下有疾步上樓的聲響對雁歸道:“去開門,廣福樓的人來了。”
雁歸聽話的去開門,接過送來的飯菜,一樣一樣細心地擺好,然後對我說:“師父,先來吃飯吧。”
我確實是有些餓了,便隔了筆過去。待看到滿桌的菜肴,不禁一愣:“怎麼這麼多菜?”
雁歸笑著為我布菜,戲謔道:“因為今天是除夕啊——忘了吧師父。”
我又是一愣,輕聲歎息——這是離開倚月樓的七個除夕了。不知今夜除夕,樓中姐妹們都在幹什麼?
讓我想想啊……
琉璃。定躲在她的百草園裏研究什麼藥方,她這人愛藥成癡為了藥不會計較什麼節日的。
漣漪。她怕是還在議事廳裏處理樓裏的事務吧。不是樓裏事務繁忙,而是因為她要刻意遺忘些什麼,才讓自己忙些。
琳琅。不用說,一定在和楚青岫一起應付武林各派的道賀。身為武林盟主夫人也一定很忙。
長倩。這個小姑娘稚齡卻早熟,一雙鳳眼猜遍了所有人。今天不會去街上擺卦攤騙人吧?
還有,我的落灡……
——我本該幸福美滿的妹妹呢?現在又在幹什麼?在這樣熱鬧的日子裏,一定很寂寞……果說當年她夜夜在閨房裏等待秦暨陽還有個頭,那現在,她的等待,連個盡頭都沒有了……者說,她早已把等待當成了習慣,當成了生命裏的一部分?
唉……當也是: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惆悵起來。雁歸看我半天沒動筷,不禁問道:“師父,怎麼了?菜不合口味嗎?”
搖搖頭,示意他先吃。
我睨了他一眼,看他剔透的眸光緩緩流轉晶瑩如水晶,那一種晶亮已不再是初見他時的脆弱。漸漸地,它也已經形成厚厚的屏障,足以掩住主人的思緒。
這——是成熟的標誌。雁歸,我今日才始覺,你長大了。
於是我問:“雁歸,你今年多大了?”
雁歸含著滿嘴的食物,蹙眉想了想,含糊著聲道:“二十了。”
二十啊……垂下眼瞼,嘬了口湯。——我記得。楚青岫娶琳琅那時,也不過二十吧。
“問這個幹什麼?”雁歸眨巴著他好看的桃花眼,依舊是天真做派。
“沒什麼……我夾了塊茄盒咬著,瞅著他似笑非笑地道:“過了新年,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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