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3 / 3)

果不其然,花靈看到公公上殿,一臉如釋重負。感受到雁歸的目光,忙輕咳一聲對雁歸道:“陛下。由於各位大臣爭執不下,陛下無法裁決,臣恐再爭執下去傷了各位的和氣,故將石幀將軍請來。石幀將軍德高望重、戰功赫赫,又是三朝老臣,定能為陛下分憂。”

雁歸心下佩服,花靈不愧是當朝第一大將,常年調停於苗疆大理各部之間的矛盾,經驗豐富。老將軍的身份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他的話都無人敢質疑。

雁歸歎了口氣,也有瞬間輕鬆之感:“花靈,你有這麼好的辦法,應該早些辦啊。”也免得我這幾日天天上朝,就為了這麼一件事辛苦。

大理上朝的製度比較特殊,凡是個個任職官員和合各部族族長皆有對國主上疏之權。所奏的奏章上都有打上顏色標記,顏色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紫色最低是為可以最後處理的奏折,赤色最高說明是最緊急的國事。

一般黃色以上印記的奏章超過十份,第二天就必須早朝與眾臣商議。

可在這大理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時候,自從他將林采薇和思南押入聖殿關押後,每天雁歸都要收到數十份赤紅印記的奏章。奏章的內容分為兩類:一是廢林采薇,二是不能廢。

前者大都是看出雁歸意思的官員,或是從中原來的和各部族的年輕官員。他們思想開闊不墨守成規,認為國後和世子既然犯下謀反重罪,理當處死,更毋庸廢不廢的問題了。

後者都是一些謹遵國法的老臣,他們提出國法中不可輕易廢後此一條,從雁歸父親那一朝講到當年的芷菲公主,認為這兩人也是犯下如此重罪也沒有被撤去封號、處死,不過是囚於聖殿,作為大理子民向神進貢的祭品。

雁歸不堪其擾,又不能隨意下決定。他雖然極力讚同前者,但後者身為老臣,德高望重門生眾多、勢力廣布。若是就此輕易下令,必會讓朝野大亂。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最為剛烈路丞相,搞不好他老人家來個死諫。那時可就永無回旋的餘地了。

所以雁歸雖然煩,但卻沒有辦法。每天早早從被窩裏出來,裝模作樣地坐在大殿上,聽兩邊唾沫星子亂飛地大吵群架,卻無可奈何,每天的美好願望就是希望太陽快些到正午他好散朝。

今天花靈把這最有資格一錘定音的石老將軍請來了,當真是下了一場及時雨。

雁歸連忙讓賜座,唯恐這位救星受了半點罪、出了半點差錯。

好不容易有人幫忙,雁歸立刻發問:“石老將軍,想必您老已經清楚所有的事情。那您覺得該如何處理比較合適?”

“是啊,老將軍您是最清楚祖製的,您該知道這國後不可輕廢啊!”

“老將軍,這要是連謀反重罪都不廢,那如何可廢?國主的威嚴何存?這可一定要廢!”

眼見又要開始,石幀立馬開口,擋住不好的趨勢發展:“各位大人,請聽老夫一言。”

所有的人聞言閉嘴,靜候他音。

石幀清清喉,不慌不忙地道:“各位大人。在下覺得此事應從兩個方麵考慮:其一,國主國後為天神賜福結合,為不違逆天神,使得大理遭受天神降災,故不能輕廢。其二,此事雖是大理國事,也是陛下家事,理應由陛下自己裁決。各位認為,在下說的可對?”

眾人嘰嘰喳喳一陣之後,都俱點頭。

於是雁歸順水推舟繼而問:“老將軍說的有理,但不知老將軍有何妙策能使這家國不衝突,圓滿解決?”

石幀微微一笑,道:“老臣隻能給陛下一個意見,但決定還是得陛下自己下。”

雁歸點頭:“那是自然,請老將軍明言。”

石幀起身,向雁歸一拱手:“陛下,此言需在僻靜處,君臣私話,請陛下散朝。”

“這有什麼不能當著大家的麵說的?”最直腸子的路丞相梗著脖子問。

石幀又是一笑:“路丞相,請問要是您要和與別人商議您休不休妻,是不是也不能放在台麵上說?此乃陛下家事,再重大,也不應該光明正大地與人高聲談論。”

此言是各打五十大板,說的兩邊的人一個個麵紅耳赤,再無人敢言。

於是散朝,雁歸石幀和花靈到國主殿偏殿說話。

“……

瀟兒自醒來就到這偏殿等著,等到都伏在桌上迷瞪睡去了,好不容易聽到一點動靜,忙從桌上起來,迷迷糊糊地說:“雁歸,你怎麼這麼晚才下朝……睡一覺了,有什麼事這麼嚴重說到現在?”

待定睛看清門口不止雁歸一人,愣了。

那邊君臣三人看到雪發披散、慵懶如貓的瀟兒,也愣了。

兩邊兩兩相望半天,瀟兒蹙眉道:“雁歸?這是——”

雁歸這邊這才反應過來,雁歸忙幾步過去,倒了杯水遞給她,問道:“瀟兒,你這麼不說一聲就到這裏來了?”

瀟兒喝完,感覺清醒了許多,回答:“我除了翠湖苑隻認得這裏,我到了,宮女說你一下朝就會到這來,所以我就在這兒等。”

要瀟兒等了這麼久,雁歸有些愧疚,想起瀟兒這兩天精神總是不好,關切道:“那現在還困嗎?要不要再睡會兒?”

瀟兒搖搖頭說:“越睡越困,不睡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處理完?我先回去。”不可忽視還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兩人,瀟兒不想給雁歸添麻煩。

“沒事,他們……”雁歸向他們使了個眼色,花靈和石幀連忙上前行禮。

“臣花靈。”

“臣石幀。”

“叩見蕭夫人,望夫人長福泰安。”

瀟兒擺擺手,“花靈,你什麼時候跟我這麼多虛禮,快扶老人家起來,小輩受前輩大禮是要折壽的。你們今天……

花靈見她這麼說也不再拘禮,扶起自家公公,直接道明來意:“蕭夫人…”

“叫我瀟兒好了。”

“恩,瀟兒。我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這位是石老將軍。今天我請他來是來商量國後廢立的事情的。”

瀟兒茫然:“這還用商量?這事不是雁歸說了算嗎?”

雁歸聞言苦笑:“我都被煩了半個多月了,廢也不是不廢也不是,今天隻好請老將軍給我想個辦法。”

瀟兒想了想,明白這是大理國的國法作祟,便說:“那你們說說,看到底廢不廢?”

雁歸有些心虛地看著她,說道:“瀟兒,對不起,我這麼久都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最正當的名分。”

瀟兒微笑,“我若是在乎名分,就不是瀟兒了。何況這事兒,歸根結底是我的錯。”

雁歸歎了口氣,對石幀道:“老將軍,您請說吧。”

石幀坐定,淡定道:“國主,這廢後雖是您的家務事,但卻事關國運祖製。殿上的老臣們是絕不會同意的。”

雁歸頷首,“可若是不這麼做,我對不起我真正愛的女子,也對不起我的女兒。”

石幀依舊淡然,卻有些遲疑:“老臣卻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但就是不知陛下做不做得了。”

雁歸眸光一亮,忙問:“什麼辦法?”

石幀問道:“陛下要立蕭夫人,而國後的位置有有人,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蕭夫人為後?”

眾人對視一眼,都有答案。

而雁歸擰起眉,說:“可這事由我下令,或是讓人去辦——不合適吧?”

石幀又道:“那就如芷菲公主當年那般,也算是善果了。”

雁歸遲疑:“要—她—自—盡?”

瀟兒覺得這老頭有趣,悠然地笑起來:“好辦法。”

然而花靈卻道:“不止是國後,還有世子。世子若廢則國無儲君、不好安定人心,世子若死,就更是不得了。可世子若還在大理,那就猶如一把懸在國主頭頂上的劍——世子此次失敗是因為年紀尚輕、掉以輕心,再過幾年,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雁歸真是大感頭疼,覺得這林采薇真是自己命中煞星。

石幀又是一笑:“此事老臣也已想到了萬全之策。”說著扭過頭問花靈:“花將軍,敢問此時作為天朝人質的是王室中的哪一位?”

花靈不明所以。“是芷菲公主之子戛玉王爺。”猛然醒悟——“您是說讓世子代替去做質子?”

石幀點頭:“戛玉王爺自小就被公主送去天朝,和公主並沒有什麼情分,對國主自然也無威脅。況王爺自小在天朝知書識禮,是最為明白這君臣本分的,要他回國應當無礙。”

雁歸歎服:“將軍果然睿智,不愧為我大理股肱之臣!”

事情就這麼定了,閑雜人等該幹什麼幹什麼,立刻消失地幹幹淨淨。

很快,大殿裏就隻有他們兩人。

瀟兒窩到雁歸懷裏,半閉水眸,閑閑開口:“雁歸,我想問你……

“問什麼?”雁歸低下頭,眼角瞥到身下人兒雪白的肌膚上自己留下的緋紅痕跡,不由心神一蕩。

因為有些熱,瀟兒在雁歸懷裏換了換幾個姿勢,反而將本就幾輕薄的單衣撩開大半。“若兒說想去洛陽玩玩,這次去換質子,能不能讓她也去?”

“她太能惹事了,不能去。”雁歸忍不住俯下身去啃咬那雪白的誘惑,忙裏偷閑地道:“不是這句,你一開始要問什麼?”

“雁歸你好聰明……?”呻吟一聲,瀟兒老實交代:“你為什麼隻有思南一個兒子呢?”“為什麼問這個?”

雁歸有些驚訝,手下靈巧地遊到瀟兒的衣帶,輕輕一扯,扯掉她們之間最後一點距離。

瀟兒不答反問:“我……知道,那些各部的美人……選、選嗎?嗯?”

“當然要選。”來不及思索,雁歸理所當然地回答。

但原本隻差一步就俯身而上,卻被身下人輕柔而有力地推開。

身體裏燒得旺盛的火苗猛然摁滅,雁歸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他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看看的懷抱,再看向因為腳軟而扶著榻沿才能站穩的瀟兒。

瀟兒仍是嬌腮如桃、媚眼如絲地輕輕喘息著,那半閉著的鳳眼看不清蘊藏了什麼。

“瀟兒?”他看得出,不隻是他一個人沒有盡興。

瀟兒卻自顧自地拉好衣襟、係好衣帶,再走到他平時批改奏章的文案上拿起綰發的玉簪,準備綰發。

好吧……承認自己是怕老婆。自己安慰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瀟兒不說話代表她似乎真的生氣了。現在推開沒關係,別以後天天把他踢下床就好……

於是認命地過去,拿過瀟兒手中的玉簪,利索地盤起來。

原本以為瀟兒不會再開口,誰曾想瀟兒突然道:“一點都沒生疏,沒少練?”

雁歸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手一頓,最後一個盤花沒綰好,還鬆動全部,真正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剛想補救,佳人已從他手下抽身,推門離去。

——這是怎麼了?

雁歸正因惑不解,眸光向下一瞟,猛然倒抽一口冷氣——這、這,這些選美的圖冊怎麼,怎麼在上麵?我明明藏好了的!

“父王!父王!”

女兒若兒肆無忌憚的聲音如旋風席卷,然後,人隨聲至。

“若兒……麼,怎麼快就從唐門回來了?”若兒一個月前和他告假,說應了蜀中唐門大公子之邀去唐門做客,他原本想著若兒不在可以好好和瀟兒在一起,沒曾想小魔女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早回來了!先別說這個,我問你啊!”若兒一手叉腰一手喝茶,還要說話,忙極了:“你怎麼讓娘一個人回寢宮了?”

雁歸不解:“我還有國事要處理,你娘一個人回去有什麼不對?”

不說則已,一說若兒立馬火冒三丈,不由分說撲到案前,看到案上畫冊更是火上澆油:“你!你..你還選什麼美啊!真有功夫!”

雁歸奇道:“每年大理依禮都要向天朝進貢,逢新皇登基或是大壽都要進貢佳麗。此次天朝新皇登基,我命各部挑選美人編製成冊在送進宮中複選,有什麼不對?”

若兒聞言氣消了一半,躊躇道:“那你藏起來幹什麼?”

雁歸一驚:“你還知道我藏起來了?”

“當然!”若兒理直氣壯道:“還是我搜出來讓娘看的。”

“什麼?”雁歸頓時有種要承受滅頂之災的感覺:“你還搜出來,給你娘看?”你不是要我死嗎?!

若兒更加理直氣壯:“你不是做賊心虛你藏起來幹什麼?”

“我這不就是怕你娘看到了瞎想嗎?你想你們回來的那天晚上,我費了多少功夫才把後宮清理幹淨,不讓你娘多心,你這不是讓我功虧一簣還陷我於不義!”完了,這回徹底要被踢下床了…

雁歸可是火冒三丈時。若兒反而愣了一下,然後問:“娘她,沒跟你說什麼正經事兒?”

雁歸也是一愣:“什麼正經事兒?”怪不得他總覺得瀟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但偏偏就是每每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若兒先是瞪大了雙眼看著他,接著滿懷同情與悲涼地一歎:“爹爹啊,你這回,是死定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你倒是快說啊!”要死他也得做個明白鬼啊。

若兒勾勾手指頭,示意雁歸過來,自己也湊過去,用隻有他們倆才聽地見的聲音道:“娘她…”

又壓低了聲音——“她,懷孕了!”

什麼?!

趁雁歸尚未反應過來,若兒大聲對雁歸說:“爹爹,我要去京城!你不能攔我!”說著急忙跑到門外,臨走前又朝裏喊了一句:“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

雁歸半天才回過神兒來,忍不住笑起來,就像當年瀟兒問他“這樣的我你還喜不喜歡”時那樣的笑,直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笑完,他大聲喊道:“來人!去翠湖苑!”

嘴角仍忍不住上翹,一麵走一麵上句不接下句的輕輕哼唱:

“花開花謝影雙飛,春風不解愁滋味……暮暮雨霏霏,桃花結子承安逸…

念茲,相知相戀亦相思。相依相伴長相憶。相攜朝暮,相扶白首,相守一生歸。

靈犀,雙花雙葉並雙枝,雙棲雙宿飛雙翼,雙蓮漪露,雙鴛共水,雙醉暖羅帷。”

他想,他的瀟兒真是越來越可愛了,還學會吃醋了……當年她促成自己和林采薇時、她無所顧忌地說她曾喜歡誰誰時,自己簡直氣得要殺人,她還不知不覺的。

現在好了……瀟兒也終於也嚐到自己當年的苦楚了!雁歸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沾沾自喜起來。

隨行的宮人們個個麵麵相覷,都摸不透自家國主心裏在想什麼。

——國主不是剛剛和蕭夫人鬧過嗎?怎麼這會兒就好了?難道真的是應了那句中原的俗語:小吵怡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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