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賜死(2 / 3)

“不,我是——”花燃握住蘇於溪的手臂,正要辯解,蘇於溪不等她說話,抬高了聲音不卑不亢道,“公公不是一直想知道‘夜蝶’的下落麼,我願意拿它做交換。”

周喜神情一閃,與張宗憲交換了一個眼色。

夜蝶同樣是“十大銘鯉”之一,相比於名滿天下的樓蘭,夜蝶因為一直被蘇於溪小心保護著,少有人得窺其真容,卻在無意中更加平添了一分神秘的氣息。

若說樓蘭價值連城,夜蝶恐怕也差不了多少,更何況,錦鯉乃是棲鳳國鎮國神魚,如今樓蘭已死,誰能在第一時間獻出一尾絕世錦鯉,那便當之無愧是棲鳳國最大的功臣了。

周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雖然花燃看去很對他的喜好,但是比起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這個小丫頭顯然太過不值一提。

兩眼一眯,周喜清了清嗓子細聲道,“也罷,既然這丫頭跟你沒有關係,那咱家就暫且免了她的罪,不過這時辰也耽誤得夠久了,咱家還得趕回去複命,你先跪下聽旨吧。”

蘇於溪聞言終於鬆了口氣,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花燃在一旁看著,雙手捂住嘴,眼中積蓄已久的淚水拚命忍著才不至於奪眶而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蘇於溪對人下跪。

並不是多麼清高不可一世,而是自從蘇於溪進宮的第一天起,皇帝看見他,就忍不住脫口讚歎,“高華如蓮,清雅絕世,朕見之真好比謫仙下凡,蘇卿這一跪哪怕是朕也當不得啊!”

隻此一句,自然再沒人有那個膽子敢讓蘇於溪下跪。

而如今——

花燃不是傻子,她雖然單純衝動,可她很聰明,連蘇於溪都時常摸不透她的古靈精怪,可這一次,她知道是自己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害了她最尊敬的人。

這宮裏誰都知道,周喜依仗著太上皇賦予他的種種特權,對剛繼位的新帝都存有三分不屑。雖然他身為太監不能行人事,卻有一個極端變態的嗜好,遇到頗有些姿色的宮女,就會強行收為對食,然後找各種由頭百般淩虐。這宮裏被他害死的無辜宮女已經不下十數人,剛才花燃光顧著擔心蘇於溪,現在想來才覺得自己怕是被盯上了。

花燃後背不由有些發冷,但轉念再一想,蘇於溪為了保護她,竟然不惜連夜蝶也放棄了。那可是除了樓蘭之外,他最後的一線希望了,花燃還記得,蘇於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蘇家世代培育錦鯉,隻可惜身負皇室禦用的頭銜,到底追名逐利失掉了養魚人該有的隨和心性。樓蘭既為帝王之家而生,注定是屬於花紅柳綠、金碧輝煌的,蘇於溪一早就有這種認知,而夜蝶對於他的意義則不同。

他常想,有朝一日若他終於厭倦了這些俗世紛擾,他便帶著夜蝶隱居山林,做一閑散漁翁,養魚,養花,種菜,過日子。既然已經憑借樓蘭之名完成了蘇家的使命,他將隻做他的蘇於溪。

得一錦鯉,放之於溪,也是他為自己取這個名字的由來。

可是,蘇於溪現在跪下來了,向聖旨低頭,這是否也意味著,他妥協了,認命了,放棄了?

花燃這樣想著,心頭悲憤,她實在不忍心像旁觀者一樣站著,撲通也跟著跪下來,挨著蘇於溪挽住他的袖子,眼淚落在粉紅色的紗裙上,濕痕清晰,與最豔麗的桃花瓣別無二致。

蘇於溪也看見了,他幾乎是下意識想起一句詩,“桃花盡日隨流水,宿於清溪向何邊”,而那個為他寫詩的人,如今同樣是為他,寫了這樣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蘇於溪,恃寵而驕一意孤行,令鎮國神魚‘樓蘭’致死。如今舉國哀戚,為安撫民心,特令自裁以謝天下,欽此!”

舉高雙手,感受到那明黃的卷軸落在手中一瞬間的沉重,蘇於溪閉了閉眼,停頓片刻之後說話的嗓音清越柔軟,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