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蘇於溪,接旨。”
握緊雙手,隨即他看見周喜身後走出一個小太監,手中端著一個黑色的托盤,不用猜,他也知道那上麵放著的是什麼東西。
無外乎一杯鴆酒而已。
蘇於溪微微笑起來,花燃癡癡看著他的樣子,笑如春山,仿佛能透過他看見風和日麗,蒼意碧雲。她想不明白,龍椅上的那個人,為什麼就能忍心,讓如斯美好的、她的師父就這樣蒙冤死去?
為什麼不查明事情的真相,樓蘭之死根本就另有蹊蹺,那個她一直以為的賢明帝王,為什麼唯獨在這件事上如此專橫獨斷?
“這是陛下特意恩賜的,蘇於溪,準備好上路了麼?”
周喜笑得得意,仿佛在問手下的小太監,今天晚膳吃什麼比較好,那麼隨意和漫不經心。
花燃厭恨地看向他,就像透過他看他身後高高在上的天子。
蘇於溪安撫地拍了拍花燃的手背,從容站起身,張宗憲這才想起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忙附在周喜身側耳語了幾句。
周喜收斂笑容神色一正,輕咳一聲道,“蘇於溪,你方才所說的……”邊說邊狀似無意瞟了眼花燃。
蘇於溪微微皺眉,“公公請放心,隻要花燃出城,看護夜蝶的人確認她平安,三日之內,自然會將夜蝶送到公公府上。”
花燃大吃一驚,他說這話的意思,怎麼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早就替她考慮好了?
周喜將信將疑,“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
“我都已是將死之人,早把一切看得淡了,公公神通廣大,若我言而無信,公公要抓一個小丫頭不也是輕而易舉,我又何必去冒這個風險?再者,我死後與其讓夜蝶流落民間,倒不如讓它代替樓蘭,守護棲鳳國的江山,倒也算不枉費我多年的心血……而張大人得了此等極品錦鯉,定會好好待它的不是麼?”
蘇於溪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仍舊是向著周喜的,但張宗憲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就像被他從頭到腳都看穿了一樣,心裏不由一咯噔,含糊道,“那……那是自然,隻要你不跟本官爭搶,本官……”
“我師父幾時跟你爭搶過,都是你嫉妒——”
“燃兒,多說無益,”略一搖頭,蘇於溪對花燃招了招手,“你且過來,為師囑咐你幾句話。”
花燃咬了咬嘴唇,靠近蘇於溪身邊,隻聽他壓低聲音道,“你出城之後即刻往泊江去,那裏有我的一個好友,他會為你安排好一切,這是信物。”
花燃隻覺手心一涼,低頭看去,是一塊磨得光滑的卵石。
正想說什麼,抬眼的時候正撞向蘇於溪目光,灼灼仿佛光彩萬丈,花燃瞬間失神,本來想說的話也頓時丟到九霄雲外。
“燃兒,答應師父,到那裏之後便不要再想著這昌都的一切,包括師父,包括夜蝶,而師父教你的東西,你將來傳承也罷,放棄也好,都端看你自己的意願,師父這輩子,也算無愧祖先了,至於剩下的事情,就讓老天爺來決定吧。”
花燃說不出話來,鹹澀的眼淚哽在喉間,她看見蘇於溪站起身,好像要去端那杯酒,她連忙撲過去伸手要搶,卻被兩個衛兵拖住。
周喜在一旁冷眼看著,張宗憲則死死盯住蘇於溪的手,生怕他臨時反悔一樣。
就在這時,蘇於溪突然輕輕笑了兩聲,隱約他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話,眾人沒有聽清,隻來得及看見恍惚有衣袂飄展,陽光炙熱滿目蒼白,下一刻,那人已經返身朝後麵的大池塘疾奔過去。
“不——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