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七年,多事之年。這一年正月十七日,老杠頭魏征含笑九泉。這個閱曆豐富,履曆複雜的老臣終於走完了他的人生路。他的一生是複雜的一生,鬥爭的一生。他給李密打過工,給竇建德出過力,給李建成出過謀劃過策,又在貞觀年間以善於進諫名揚天下,名垂青史。後世的人一提到李世民必然會提起魏征,一提起魏征也必然會想起李世民,君臣一時之際遇,堪稱千古典範。在魏征同誌病重期間,李世民先後派使者前去探望,派出慰問和送藥的使者相望於道,同時李世民還安排中郎將李安儼住在魏征的家中,一有情況隨時報告。在魏征病重期間,皇帝李世民,太子李承乾一同前往魏征家中看望,鼓勵他安心養病早日戰勝病魔,並且指定衡山公主下嫁魏征的兒子魏叔玉。魏征表示,一定牢記李世民的囑托,安心養病,早日回到工作崗位。然而,天不假年,病魔還是奪取了魏征的生命。貞觀十七年正月十七日,魏征病逝,享年六十四歲。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當日李世民命文武百官九品以上者必須參加魏征的葬禮,同時賞賜羽毛儀仗隊和軍樂儀仗隊,陪葬昭陵(李世民百年以後的寢陵)。
然而李世民的安排卻遭到了魏征夫人的反對,其妻裴氏說:“魏征一輩子節省慣了。現在他的葬禮卻要受到頂級待遇,隻怕他死也不會瞑目!“隨後將一切賞賜固辭不受,隻用篷蓋圍幛之車載柩而葬。悲痛中的李世民登上皇家禁苑西樓,望著送葬的隊伍流淚哭泣,隨後親自撰寫碑文,並親自書寫。隨後的幾天,李世民對魏征思念不已,對侍臣說出了那句千古名言:“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征沒,朕亡一鏡矣!“斯人已逝,音容永存!古人說,蓋棺定論,其實蓋棺未必定論。魏征的身後定論在李世民的手中遭遇了反複。魏征定論的反複起因是因為兩次推薦。貞觀十七年四月,侯君集因與太子李承乾陰謀謀反被誅,與侯君集有過聯係的人都受到了調查,這一調查就調查到已經過世的魏征身上。原來魏征曾經向李世民推薦過侯君集,建議由侯君集出任尚書右仆射,同時掌管長安的禁衛部隊。這個建議當時就被李世民否決,現在侯君集被誅,魏征這次推薦被當做舊賬翻了出來。如果僅僅推薦侯君集也就罷了,偏偏魏征還有一次推薦。
那一次推薦的是杜正倫,遺憾的是,杜正倫因為泄露李世民的話被貶出長安,一路被貶到了越南。兩次推薦,一個被誅,一個被貶,難道是巧合嗎?心胸很大的李世民同樣疑心很大,由此他懷疑魏征並非表麵看起來那樣正直,連續推薦兩人都出了事,莫非這兩人都與魏征有私交?莫非魏征結黨營私?就在李世民冥思苦想沒有答案時,一封針對魏征的小報告呈遞給李世民,這個小報告的內容更驚人,“魏征居然每次將自己的進諫書出示給褚遂良看“。這個小報告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魏征沽名釣譽。魏征將自己的進諫書出示給褚遂良看,而褚遂良恰恰是負責紀錄李世民起居的官員,李世民的一言一行褚遂良都會紀錄,這些紀錄都會成為曆史。魏征展示進諫書後,褚遂良也會同樣紀錄,這樣曆史上就留下了魏征的進諫,而這些進諫書也在不經意中暴露李世民的若幹缺點(沒有缺點就無從進諫),所以說魏征展示進諫書是沽名釣譽,增加自己的名聲,卻在無形之中損害了李世民的名譽。是可忍,孰不可忍!魏征去世三個月後,第一次蓋棺定論被李世民用行動推翻,李世民宣布解除衡山公主與魏征之子魏叔玉的婚約,同時命人推倒自己親手為魏征書寫的墓碑,這就是魏征得到的第二次蓋棺定論。
第一次蓋棺定論是榮耀,第二次蓋棺定論是屈辱,那麼還會有第三次嗎?兩年之後,九泉之下的魏征等來了第三次蓋棺定論。貞觀十九年十月,李世民用兵高句麗受到挫敗,此時的他又想起了魏征,不由歎息道:“如果魏征還在,他不會讓我有這次行動。“歎息之餘,李世民派出使節親臨魏征墓前,用少牢(羊一隻豬一頭)祭奠魏征,同時下令將兩年前推倒的墓碑重新樹立,從今之後,你依然是群臣典範的魏征。一次去世,三次蓋棺定論,飽經折騰的魏征一家從此一蹶不振,再無往日輝煌。盡管李世民為魏征重樹墓碑,然而僅僅是做個姿態而已,衡山公主與魏叔玉的婚約再也沒被提起,顯然在李世民的心中,魏征這兩個字,已經打了折。世事浮雲,魏征帶給這個家族無限榮光,同時也帶走了家族榮光的最後一片雲彩。伴君如伴虎,生死不輕鬆。風暴之中的李承乾魏征走了,李世民為李承乾豎起的擋風牆又消失了,此時的李承乾並沒有意識到魏征的重要性,在他看來,隻不過走了一個迂腐的老頭。實際上,走的不僅僅是一個老頭,更是一堵擋風遮雨的牆。如果魏征健在,李世民還能長時間拿魏征說事,如果有人對李承乾不利,那麼職責在身的魏征一定會拚著老命維護李承乾,他,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