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沒人相信張敞的鬼話,張家的人都接著哭。這時,張敞又笑道:“你們還哭個屁呀,怎麼都不拍腦袋想想,如果是皇帝要讓我死,派個抓人的就夠了,今天來了特使,肯定是要起用我了。”
張敞一語撥醒夢中人,對哦,皇帝使者駕臨,說不定是好事呢。
張敞不愧是老江湖啊,皇帝派使者來,果真是起用他,而不是取他人頭來的。劉病已之所以要起用他,實在是找不到個像樣的人,卻做張敞曾經做過的工作——捕盜。
對長安那幫盜匪來說,張敞是閻羅王,他們不過是小鬼。閻羅王不在了,小鬼都跑出來作亂了。自從張敞不當那京兆後,長安都亂了套。官員工作效率下降,盜賊四起,捕盜的警鼓都被打破了,也不管用。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據說冀州的巨盜們,幹脆跳將起來,公開跟政府對著幹。
這幫盜賊,簡直太目中無人了;這幫盜賊,簡直就是我的死難兄弟啊。如果沒有你們,皇帝怎麼會想到我張敞,如果沒有你們,我張敞還能混得下去嗎?
想想也是,人一有兩把刷子,就不怕沒前途。張敞當初被皇帝放掉,就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天會用得著他的時候。不過,劉病已這次不是讓張敞回來,繼續做他的京兆,而是派他到祖國最需要他的地方去。那個地方,就是冀州。
但是,張敞來到長安後,他沒急著去工作,而是先擺平那件,讓他全家吃喝拉撒都不安穩的命案。張敞當然也知道,跟皇帝討價還價,必須得趁熱打鐵。於是乎,他給劉病已寫了一封書,替自己殺人辯護。
辯護書送上去後,劉病已就接見張敞。皇帝很實在,對張敞殺人的事,絕口不提,直接封他為冀州刺史,讓他專心去捕盜。
可怕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張敞終於還是逃過了一劫。
劉病已的皇家搏弈論
張敞將繼續他的打黑生涯,正如劉病已所期待的,不久,冀州黑社會被張敞擺平。好人戰勝了壞人,牛人戰勝了猛人,世界又恢複了和平。
不過,和平隻是暫時的。
公元前49年,三月,漢朝的天空出現了慧星。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果然,這年劉病已患上了重病。
這年,好皇帝劉病已不過才四十三歲。四十三歲,多好的青春,劉病已卻感覺自己活不長了。莊子說,人從無中來,又回無中去,順其自然,應該鼓盆而歌。但是對劉病已來說,重要的似乎不是生死糾結,而是國家社稷。他走了沒關係,留下這麼大的家,他很不放心。
準確地說,他還不是放心不下這個家,而是不放心即將接他班的新當家。那個新當家,就是太子劉奭。
劉奭是劉病已和許皇後的愛情結晶,這孩子命挺好,出生不久,老爹就當了皇帝,八歲時就立了太子。
命好隻是當皇帝的先決條件。在漢朝,要想當好皇帝,當然還要具備諸多後天因素。比如,治國的基本能力與素養,這是一項技術性活兒,必須長期實踐與磨練,才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劉病已本人就是這樣,一年年,一步步才練成了蓋世神功。
然而劉病已很遺憾。因為他的神功,太子根本就練不了,不是那塊料。
冥冥之中,好像都是上天的安排。劉奭小時候,腦袋好使,反應靈活,沒啥異樣。可是長大後,劉病已卻發現,劉奭最大的問題,就是柔仁好儒。
從古到今,從中國到外國,所謂理念治國,等同於技術手段。自漢武大帝以來,儒家思想基本上已升格為國家治國理念。劉徹好儒,但不迷信儒。在他看來,儒家深入人心,但不實用。不實用,那是儒家多數都很迂腐,還特喜歡複古。在他們眼裏,所謂賢人政治的最高境界,就是三王五帝時代的事。
所以,劉徹認為,僅以儒家治國,很不靠譜。在他看來,最實用的治國手段,就是王道霸道兼雜之。提倡王道的人就是儒家,喊霸道口號的人,則是法家。法家就像建築工,沒有它就修不成房子;儒家就像是粉刷工,沒有它來裝修,住進去就不好看。
道理似乎很淺,說起來話也不長,但劉奭就是不懂。劉病已在位上時,殺過的高官也不算少,牛人有趙廣漢,韓延壽,楊惲等。有一次,劉奭就此向劉病已進了一言,說道:“陛下您用刑太冷酷,為什麼不多用一些儒生來治國呢?”
劉病已一聽那話,臉色都變了,他大聲喝道:“小子人,你整天讀書,是不是讀傻了呀。漢朝自立國以來,治國自有製度,都是霸道王道一起來。儒者好古非今,不達時宜,如果重用儒者,純用德教,那天下還能守得住嗎?”
劉病已罵著,覺得罵得還不過癮,又搖頭歎息一聲:“亂我家者,太子也!”
是啊,照此發展下去,丟掉漢朝天下的,可能就是劉奭這個不肖子孫了。一想到這,劉病已就發愁,於是他就想,要不要把劉奭這個膿包換掉呢?
事實上,劉病已是想換人了。他已經物色了一個好人選,這就是淮陽王劉欽。劉欽老媽姓張,母因子貴,迅速得到了劉病已寵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