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待客需要大量茶葉,茶葉店老板錢玉生親自送到了宋家。
看見錢玉生進來,程紅霞急忙起身,笑吟吟地望著他,說,喲,這不是錢大哥麼,勞駕你親自送過來呀。錢玉生笑著說,紅霞妹子交代的事兒,哪敢馬虎呀?
宋光海走了過來,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錢玉生。程紅霞急忙掩飾道,這是錢大伯的兒子錢玉生錢大哥,青石橋鎮有名的“法律專家”,你不認識?我正在請教幾個法律問題,你也不打個招呼?
宋光海嘿嘿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剛要坐下,卻聽程紅霞問,家裏的電話費交了嗎?宋光海說沒有,程紅霞沒好氣地說,都給你說兩天了,你咋老沒記性?要是讓伯伯曉得了不罵死你才怪。受到老婆的數落,宋光海一時手足無措。程紅霞橫了他一眼,說,還不趕快去電信局交錢?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這裏幹啥?宋光海漲紅了臉,說,我身上沒錢。程紅霞摸出兩張一百元鈔票扔過去,說,交完話費了順便給兒子買點兒奶粉。
宋光海唯唯諾諾地走了。這一切都被錢玉生看在眼裏,心想這個大美人跟這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也實在是委屈了。程紅霞從錢玉生的眼睛裏似乎讀出了內容,歎了口氣說,沒辦法,簡直是個木頭人。
錢玉生意味深長地說,唉,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
程紅霞說,他要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了,可他偏偏是個不爭氣的東西。
這句話讓錢玉生頗感意外,再看程紅霞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有些心猿意馬了,神色迷離地瞅著程紅霞,說,紅霞妹子,俗話說女大十八變,我覺得你越來越好看了,真不愧是我們青石橋鎮上的頭號美女呀。
程紅霞明白錢玉生的意思,卻故意說,喲,想不到錢大哥的嘴巴還抹了蜂蜜,真會哄女孩子開心,看來也是情場老手了。你肯定跟好多女人上過床,我猜得沒錯吧?
錢玉生急忙辯解,紅霞妹子,你別瞎說,我可不是那種人。
程紅霞冷笑一聲說,咋啦?這又不是啥丟人的事兒。不是有句順口溜麼,說“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養花、三等男人現吃現抓、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你在我們這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那你算幾等男人呀?
錢玉生一時半會兒搞不清程紅霞的意思,說深說淺都不好把握,隻好含糊地說,別開玩笑了,我三十多歲的人了,哪有這個心思。
誰知程紅霞竟窮追不舍,繼續調侃道,說的倒好聽,哪有不喜歡吃腥的貓?再說了,你老婆死兩年多了,你真的就耐得住寂寞?
錢玉生滿臉賠笑地說,紅霞妹子說哪裏話?我不是那種“輕神包”男人,有時就愛跟你開點兒玩笑,圖個嘴上快活,其他的女人我都不想搭理,說實在的也看不上。
程紅霞回味一下錢玉生的話,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於是又說,錢大哥,剛才那幾句順口溜還沒說完,還有五等男人,你猜是啥樣的?
錢玉生說猜不出來,程紅霞就說,五等男人就是“回家遇到她的他”。說完抿嘴笑了起來。
錢玉生聽明白了,也跟著笑了。
笑夠了,程紅霞像是不經意似的說——
唉,看來我家那個木頭人隻能做個五等男人了。
聽到這話,錢玉生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細細琢磨一下,忽然意識到可能是程紅霞的一種暗示,於是抬起頭,迎住了她那灼熱的目光。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錢玉生急忙站起身說,紅霞妹子,我有事兒得先回去了。你要是不嫌棄我那幾間破房子,有空到我店裏去坐坐,我一定用最好的龍芽茶招待你。說完,深深看了程紅霞一眼。
程紅霞雖然沒有起身,眼睛卻一直追著錢玉生的眼睛,風情萬種地說,錢大哥真是有心人,曉得我就愛喝龍芽茶。好吧,你的心意我領了,改天一定登門拜訪,說不定我真有事兒要找你幫忙哩。
錢玉生拍拍胸脯說,隻要是妹子的事兒,我一定效勞。說完轉身欲走,卻又聽見程紅霞說,錢大哥,明天中午到點了你就過來啊。人熟不拘禮,對大哥你嘛我就不下請帖了。說完眼睛眨了兩眨。
錢玉生從程紅霞的話中聽出了一種超乎尋常的待遇,心裏不覺蕩起一陣春風,忙不迭地答應,好的,好的,謝謝妹子看得起大哥,到時候我一定過來湊個熱鬧。
兒子過生日這天中午,程紅霞站在宋家大門口迎接來賓。她身穿紫色羽絨襖,一頭烏黑的秀發瀑布般披在肩頭,一雙大眼睛裏春意蕩漾,嘴裏不停地說“稀客稀客,多謝賞光”。旁邊是她的丈夫,木頭樁子一樣立在那裏,臉上仍然是木訥的表情。
錢玉生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遞給程紅霞一個紅包,笑眯眯地說,紅霞妹子,這是大哥的一點兒心意,還望笑納。程紅霞收了紅包,悄悄捏了一下,感覺不薄,飛快地拋給錢玉生一個媚眼,說,錢大哥,來就來麼,還客氣啥呀?錢玉生笑嘻嘻地說,略表寸心,不成敬意。
正說話時,程偉建過來了,掏出一個紅包悄悄塞到程紅霞手裏說,妹妹,哥的一點兒心意,莫嫌少。我的生意剛剛起步,還不太景氣。程紅霞卻說,哥哥,你拿回去吧,你正需要用錢。程偉建擺擺手說,也不差這兩百塊,你收下吧,是給外甥的。
錢玉生過來拍拍程偉建的肩膀問,偉建,啥時間回來的?
程偉建笑著回答,啊,是錢大哥呀,我回來快一個星期了。
錢玉生問,咋不到我那裏去坐坐?
程偉建歉意地笑笑,說,這幾天忙著聯係業務,沒時間,過兩天一定去拜訪你。
錢玉生又問,啥時間再去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