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錢玉生垂頭喪氣地回到店裏的時候,程紅霞正滿懷希望地等著他。他停好摩托,進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無精打采地說,被那姓賀的給耍了。然後細細說出經過。
程紅霞吃驚地說,收了錢不辦事兒,他咋是這號人?
錢玉生懊喪地說,都怪我太相信他了。
程紅霞急急地問,那咋辦?要不找他把錢要回來?
錢玉生苦笑一下,要是要不回來了,他根本就不承認收錢了。
程紅霞跳起來叫道,你親手交給他的,他敢不承認?
錢玉生搖搖頭說,當時給錢的時候,就我們兩個人,他說沒收,我一個人咋說得清楚?
程紅霞問,那你咋不讓他寫個收條?
錢玉生無奈地說,紅霞呀,你真是幼稚,他能寫收條嗎?他要是寫了收條不等於留下證據了嗎?他不會這麼傻的。這種事兒隻能暗中交易,憑誠信收錢,憑良心辦事。
程紅霞的心被失望籠罩,就像石頭一樣一下子沉到了湖底。眼看即將到手的房產證又化為烏有,她覺得自己辜負了全家人的期望,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錢玉生一看這陣勢也慌了,一方麵是為心愛的女人擔憂,另一方麵是害怕外人聽見了不好解釋。
勸慰幾句,程紅霞漸漸平靜下來,瞪著眼問,你說還有啥辦法?
錢玉生仰頭看著天花板,許久都不出聲。辦法其實已經想好,但他需要程紅霞的配合。
程紅霞又問,你說話呀?看天花板幹啥?
錢玉生這才開口,紅霞,辦法不是沒有,隻是……
程紅霞一咬牙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不能等死。你說吧,還需要多少錢?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辦下房產證。老子豁出去了。
錢玉生暗暗佩服這個女人的魄力,心想要是有這個心態,事情就好辦了,於是就說,紅霞,有些時候辦事兒並不僅僅需要錢。
程紅霞追問,不需要錢那需要啥?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一定按你說的去做。
錢玉生見時機成熟,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原來,他從側麵打聽到,賀股長是個好色之徒,男女關係十分複雜混亂,很多求他辦事兒的人,不送煙不送酒不送錢,隻用女人好好招待一下,就能辦成。錢玉生受到啟發,就想讓程紅霞出麵引賀股長上鉤。但他的高明之處在於,在賀股長與程紅霞上床的時候,他想辦法悄悄進去用相機拍下來,然後以此要挾他,逼他就範。
聽完錢玉生的設想,程紅霞當即麵紅耳赤,可細細想一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那賀股長對女人的欲望超過了金錢,這是他致命的弱點,也是最容易攻破的地方。她想了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說,玉生哥,隻好這樣了,可我還是有些害怕。
錢玉生鼓勵她說,別怕,我們計劃周全一些,在他還沒碰到你的時候我就拍下來,你不會吃虧的。
程紅霞感激地點點頭。
錢玉生給賀股長打電話,說讓他辦事兒辛苦了,願意再加一些費用,請他一定給這個麵子。賀股長爽快地答應下來,雙方隨即約定見麵的時間地點。準備就緒後,錢玉生帶著程紅霞悄然來到縣城,在另一家賓館裏見到了賀股長。
寒暄了幾句,錢玉生指著程紅霞說,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她也有點事兒要找賀股長幫忙。賀股長看了程紅霞一眼,那眼睛就沒有再移開,連聲說,好說好說。這時,錢玉生借口出去取錢,起身告辭;賀股長巴不得他早點兒走,於是欠身相送。錢玉生出了這家賓館,直奔位於鬧市區的另一家招待所。這裏的老板是他的朋友,他和程紅霞設計的地點就是這裏。
回頭再說賀股長。他見錢玉生走了,急不可耐地關上門,用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看著程紅霞,程紅霞也嬌滴滴地看著他,看得他心潮澎湃熱心沸騰,一把將程紅霞摟在懷裏。
程紅霞卻掙脫出來說,賀股長,這裏不行,我們換個地方吧。
賀股長說,這裏很安全的,你怕啥?
程紅霞捋了捋頭發,說,這家賓館的老板是我老公公的一個朋友,他認得我,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他看見了,我怕這樣會對賀股長不利。我們不如到我一個姐妹開的賓館去,那裏也很安全,而且我還可以把我的一些姐妹都介紹給你認識,你看行不行?
賀股長想了想,覺得這個理由沒啥漏洞,兩人隨即轉移陣地。
錢玉生已做好準備,包括在門鎖上動了手腳。
賀股長和程紅霞一前一後走進房間,他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然後抱著程紅霞滾到床上;程紅霞卻左躲右閃不肯配合,這反倒更加激發了他的欲望,他費了一番周折才把程紅霞壓在身子下麵,一下子剝開她的上衣。
錢玉生閃身進來,舉起相機哢嚓哢嚓地連續拍照。
賀股長還沒回過神來,錢玉生已站在他麵前,舉了舉手裏的相機,用低沉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說,賀股長,你光天化日之下強奸婦女,這就是證據。
程紅霞也翻身起來,捂住胸口,哭泣著說:
你這個流氓,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等賀股長明白這是個圈套的時候,錢玉生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賀股長一邊穿衣服一邊緊張地思考對策。衣服穿好了,對策也有了,他慢慢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兩口,這才開口問,說吧,你們有啥條件?
錢玉生揚了揚手裏的相機,說,賀股長,算你聰明,否則我就把照片送到公安局去,讓你身敗名裂。
賀股長低頭說,我明白,說說你的條件吧。
錢玉生說,很簡單,把程家的房產證辦好,另外把我送給你的一萬塊錢退給我。
賀股長愣了一下。
錢玉生說,要是不好辦就算了,我們還是到派出所去吧。
賀股長急忙擺擺手說,我答應你。
雙方約定了接下來該辦的事項。
臨走的時候,錢玉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微型錄音機,按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全都放了出來。看著賀股長吃驚的表情,錢玉生得意地說,沒想到吧,這就是你受賄的證據,對付你這種不講信用的人就得這樣,我也是吃了一次虧才想到這樣做的。你要是再敢耍賴,我就到紀檢委去告你,讓你把這些年吃進去的都吐出來,還得在裏麵蹲上幾年。
冷汗順著賀股長的臉流了下來。
就在錢玉生和程紅霞實施計劃的時候,季節已經到了臘月。
一天晚上,錢秀月趁表妹回家的空隙,把程偉建約到自己的美發店,開門的正是宋雲錦。錢秀月把程偉建推進門去,返身就把門帶上了。
朦朧的燈光下,宋雲錦正滿麵含羞地看著程偉建;橘紅色的床頭燈映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也使房間裏充滿了溫馨。程偉建張開雙臂,輕輕地擁住了宋雲錦,然後他們的唇自然而然地膠合在一起。兩人相擁坐到床上,在一種本能的驅使下,程偉建的手撫過了宋雲錦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宋雲錦說,偉建哥,抱緊我。
宋雲錦說,偉建哥,我好……舒服,你想幹啥都行。
宋雲錦說,偉建哥,我快受不了了,你……要了我吧……
程偉建沉默了一會兒,說,雲錦,這樣不好吧?你畢竟跟胡光明結婚了,我們這樣做……是對你不負責任呀!等我們結婚以後再說好不好?
宋雲錦卻語氣堅決地說,哪個要你負責任了?偉建哥,我是自願的,不管你今後會不會娶我,我都願意做一回你的女人,哪怕明天死去我都願意!說著就哭了起來。
程偉建緊緊地把宋雲錦摟在懷裏,宋雲錦也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忘情地吻著他的臉。他們誰也不願意說話,誰也不願意打破這溫馨而又讓人激動不已的氣氛。
忽然間,宋雲錦劇烈地咳嗽起來,她雙手捂住臉,身體往前傾,可咳嗽還是沒有停下來,隻好蹲在地上。程偉建站在後麵用手拍打著她的背。稍微平靜下來後,程偉建端來一杯水喂她喝。喝了幾口,宋雲錦漸漸緩過勁兒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程偉建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身上,吃驚地問,雲錦,你身上咋這樣燙啊?
宋雲錦長出了一口氣,說,這段時間我總感到不舒服,總是咳嗽,可又沒有痰,就是幹咳,有時候咳得喘不過氣來,我估計是呼吸道感染了。不要緊,吃些藥就好了。說完莞爾一笑,那笑有一種淒豔的美。程偉建心裏像是猛然被一種尖利的東西刺了一下,他感到了無以言表的痛。
想了片刻,又問,雲錦,你咳嗽有多長時間了?
宋雲錦捂住胸口說,大概有三個多月了,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感冒,就吃銀翹片;後來老是不見好,喝了好多川貝琵琶膏,可咳嗽還是時斷時續,總斷不了根。
程偉建一聽就急了,雲錦,你這不像是呼吸道感染,肯定是有其他毛病。我在廣東的時候曾經認識幾個老中醫,聽說咳嗽和發燒要是持續時間長了肯定有問題,兩樣要是加在一起問題就更大了。你最好到縣醫院檢查一下,能去襄樊檢查就更好了。
宋雲錦說,好吧,我聽你的。偉建哥,你不想要我嗎?
程偉建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用疼愛的目光看著她,許久才說,雲錦,你現在身體很虛弱,我心疼啊,等你身體好些了再說,好不好?以後我們還要結婚哩,有的是機會,你說是不是?
宋雲錦點點頭,兩人相擁而坐。
過了一會兒,宋雲錦又問:
偉建哥,還記得我給你寫的那首詩嗎?
程偉建笑了笑,說,當然記得,有幾句話一直珍藏在我的心裏。說完輕輕地朗誦起來:我的魂住在你的愛裏,你的愛就是我的房子;我的愛住在你的心裏,你的心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心住在你的夢裏,你的夢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夢住在你的懷裏,你的懷就是我的房子;我的懷住在你的房裏,你的房就是我的房子。
宋雲錦笑著說,現在看來,我那時寫的多幼稚啊。
程偉建握住她的手,不,我不這樣認為。雲錦,你曉得這幾句詩對我的鼓勵有多大嗎?
宋雲錦問,那對你的鼓勵有多大呀?
程偉建說,我在一本書上看到一篇文章,說女人對房子都有一種本能的依賴感,女人對愛情的信任程度往往取決於她對房子的感受,你的這幾句話其實是用詩一般的語言說出了同樣的道理。
宋雲錦嬌嗔地說,沒想到我的話還這麼有哲理呀。
程偉建說,雲錦,從讀到你的這幾句詩開始,我就發誓這一輩子一定要讓你住上寬敞舒適的房子,讓你住上別墅,帶花園的別墅。你在花園裏種上各種各樣的花,還有一座假山,一個水池,一個秋千……可以說這是我的奮鬥目標之一,所以我要拚命地去掙錢。
宋雲錦被感動了,在程偉建的臉上親了一口,說,偉建哥,謝謝你了。我寫這幾句詩也沒想那麼多,是那天看見你家的老房子後忽然靈感來了。其實我覺得要是我們結婚了,就住在你家的老房子裏就行。再說了,兩個人要是真心相愛,即便沒有房子住,又有啥要緊的呢?
程偉建卻說,不,雲錦,你無法理解男人的心。
宋雲錦說,老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幹嗎把房子看得那麼重要?
程偉建說,雲錦,你這句話不過是在沒有選擇情況下的嘴上快活,假如真的有金窩銀窩可供選擇,我想很多人都不會再稀罕狗窩,你說是不是?
宋雲錦又說,是呀,這個社會人心浮躁,哪個要是說不喜歡房子肯定是騙人的。有人為了房子簡直不擇手段,就像我伯伯硬逼我嫁給胡光明,活生生地拆散了我們;你妹妹也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你說這房子有啥好處?在我看來,房子不過是四麵牆加一個蓋子,你看重它時它就是房子,你不看重它時它不過是磚頭水泥和鋼筋。
程偉建沒想到宋雲錦會這樣說。他想,也許男人和女人在房子的問題上總也想不到一起,女人看重房子的使用功能,男人看重房子的市場價值;女人關心房子住起來的感覺,往往忽略得到房子的過程,而男人卻不能這樣,男人必須麵對現實,更關心怎樣實現房子的價值。這就是男女差異。
宋雲錦忽然問,你家的房產證辦得咋樣了?
程偉建愣了一下,心想,你咋曉得這件事兒?
宋雲錦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說,你很奇怪我咋會曉得是吧?嘿嘿,我有我的路子。不過截至目前我們家就我一個人曉得,而我又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這下你總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