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部隊大院07(1 / 3)

雙色樹

鄭良玉的退休命令是部長與他談話時拿給他看的,談話和出示命令都不過是一種形式和過程,就像死了老子要哭、生了兒子要笑一樣。不過,對部下一向要求嚴格,平時非常吝嗇表揚話的部長,今天很奢侈地在鄭良玉身上一連用了幾個褒意詞,什麼素質好、能力強,什麼工作努力、政績突出。部長的話讓鄭良玉聽了感到滑稽,按照部長對自己的評價,他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再提一級,而不應該退休。

鄭良玉出了辦公樓,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這個機關大院是北京市的綠化先進單位,靜謐的辦公區更是花香草綠,鬆柏青翠,樓房整潔,道路寬敞。辦公樓裏工作人員忙碌的身影在窗戶裏隱約可見,他們好比車間的工人,在不停地生產著政策和法規。

走在辦公樓前邊的甬道上,鄭良玉對兩邊的花草樹木感到非常親切,又有幾分留戀。有些東西,當你懂得應該珍惜它的時候,距離失去它的時候也就不遠了。辦公區以後是不能輕易再來了,自己從一個年輕的助理員成長為領率機關掌管著若幹億元軍費的業務局長,幾十年的風雨曆程,仿佛就在瞬間走過。

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辦公區,心情矛盾地進了家屬院。

可能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老伴和兒子,以及很少一塊回家的女兒、女婿和外甥一家三口,一起從客廳的沙發上站起來,別人還沒有說什麼,小外甥就張開雙臂朝著鄭良玉飛過來。

鄭良玉抱起外甥,在他稚嫩的臉上親了個遍,小外甥轉動腦袋躲閃著,扯著嗓子喊喊“紮、紮!”

“一會家裏有人來?”鄭良玉放下外甥,指著餐廳裏滿桌的飯菜問。

“沒有別人來,今天是全家人一起慶祝爸爸光榮退休,安全著陸!”兒子扭亮屋子裏所有的燈,笑著回答。

鄭良玉不解地問兒子:“光榮不光榮,反正我是退下來了。這安全著陸是怎麼回事?我又沒有坐飛機!”

“爸爸,您是沒有坐飛機,但是,我們對您坐在辦公室裏比對你坐在飛機上還擔心。”兒子朝著旁邊的幾個人詭秘地笑了笑,一本正經地說。他見鄭良玉一臉不解的表情,接著說:“您知道現在工作上最危險的群體是什麼嗎?不是軍人,不是武警,也不是警察,是官員!有些當官的人,今天還在講台上唾沫四濺地給別人進廉政理論,明天自己說不定就被“雙規”了,就被判刑了。”

鄭良玉繃緊了臉上的神經,不高興地對兒子說:“你就這樣信不過你老子?”

老伴徐蘋是家庭成員感情上的晴雨表,她感覺到屋子裏的氣候有些異常,連忙說:“你們都別講廢話了,先坐下來吃些涼菜,喝點酒,我再去把那幾個熱菜炒一炒。”

兒子把主位上的椅子從餐桌旁拉出來,扶著鄭良玉坐在上邊,輕聲說:“爸爸,您別生氣。您在機關位雖不高,權卻很重,手裏掌握那麼多的經費物資,看到您堅持原則,一身正氣,我們姐弟兩個該當兵的沒當兵,該出國的沒出國,對您的過去,我們是放心的。但是,現在世風日下,人心叵測,處處有陷阱,時時有誘惑,天使和魔鬼隻在一念之間,功臣和罪犯僅是一舉之別。部隊不是生活在無菌室裏,何況您分管的業務與地方上的聯係又比較多,可以說是萬眾矚目,千人所求,誰能保證您在更長的時間裏,會不會在有意或無意之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們雖然沒有成為您所期望的那種堅強的革命後代,但是也不想成為有問題幹部的子女。”

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往往比語言更能表達他的思想。鄭良玉臉上鬆弛下來的肌肉說明對兒子的話有幾分讚同,也有幾分歉疚。他覺得,自己在思想上打了多年的防禦戰,已經有些疲倦了。如果不是退休,說不定哪一天稍不留神,就會馬失前蹄,敗走麥城。常在河邊走,自己可以肯定鞋子不濕,部屬能不能保證腳上無水?不管誰出了事,領導責任是跑不掉的。

鄭良玉從來不願意在兒子麵前服輸,板著麵孔瞪了他一眼,但是沒說什麼。

飯菜非常豐盛,而且還都是鄭良玉愛吃的。一家人在餐桌旁坐下來,歡聲笑語,杯觥交錯,頗有些節日的喜慶氣氛。

秦長玲一個人呆在家裏,胡思亂想,心煩意亂。

她沒有想到範書才現在會退休。

範書才私下裏曾經給她說過:“當官主要是看機遇,對相當一部分人來說,隻有當上當不上之分,沒有能當不能當之別,有的人本來沒有多大的能耐,是當了官之後才長了本事的,而且那本事比孫悟空都大,孫悟空可以有三頭六臂。有些人當了官以後,有十個腦袋在幫他考慮問題,有一百隻耳朵在為他探聽消息,有一千隻手在他的指揮下處理事務,還有一萬張嘴在為他歌功頌德。”

有時候想想,的確是這樣,報刊雜誌上發表的有些領導的署名文章,篇幅很長,水平很高,但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槍手”們幹的,不信你拿著油墨未幹的文章問問那些領導,恐怕他們除了文章的標題,連裏邊有幾層意思都說不清楚。還有些事情辦得不錯,辦後一片叫好聲,那也不一定是領導的主意,而是“幕僚”們的功勞。範書才提筆寫不出好文章,開口講不清大道理,但是會指派人,什麼樣的人幹什麼樣的事都會安排得恰到好處,這就叫本事。秦長玲有時候心裏在想,憑自己老公的這種本事,隻要全國人大能通過,當個國務院副總理都沒有問題。所以,她想著範書才雖然才幹到副廳局級,但是發展潛力很大,職務還能往上升,一直升到讓那些嫉妒自己當了副市長太太的婆娘們,哈喇子淌得像小孩撒尿。一直升到自家現在居住的獨門小院將來作為名人故居被保護起來,供人們瞻仰,讓那幾個總說自己閑話的長舌婦們想來參觀都要排長長隊買門票。

但是,範書才卻退休了,而且退得這麼突然。範書才給秦長玲說,有人把他從部隊轉業時將年齡改小兩歲的事情向組織揭發了。紀委書記找他談話時,他極力爭辯,說自己16歲時怕當不上兵,多報了兩歲,後來改回去是修正錯誤、“撥亂反正”。

範書才還幾次找市裏的主要領導,嘴裏說要澄清事實,實際上是想把水攪渾。其實市裏的主要領導對他的問題早已心中有數,改變年齡不過是汙水坑裏泛起的泡沫,別人反映他的問題遠不止這一個。所以,他的辯解不過是成了結束自己政治生命的遺囑。

有些情況秦長玲並不是很清楚,範書才沒有給她講。

秦長玲是範書才從部隊轉業後與農村的老婆離了婚,後來又找的城裏姑娘。她和範書才結婚時,身體瘦得五級風能刮得滿街跑。後來,範書才的職務往高裏升,她的身體往橫裏長。範書才有了專職秘書、專職司機以後,秦長玲就留職不停薪,當了專職夫人。太多的空閑時間可以造成心理上的負擔,也可以轉化為身體上的脂肪。秦長玲的身體像是充了氣,越來越胖,如同一隻大肥鵝。不過,大肥鵝的肉能紅燒、能清沌,她的肉隻能白天堆在沙發上,晚上攤在大床上。

秦長玲吃過飯就想減肥,看見飯就想多吃,而且特別愛吃動物的內髒,什麼腸子肚子心肝肺,羊雜狗雜豬下水,每一次都能把爹媽給的健壯腸胃發揮到極致,如果豬狗牛羊會說話,一定會質問她:“憑什麼把我們肚子裏的東西都裝到你的肚子裏去?”

範書才見到秦長玲那身肥肉心裏就起膩,給她約法三章,隻準她買菜,不準她買肉,但他隻能限製她的腿,無法限製她的嘴,家裏的肉總是吃不完,當然都是別人送的。有一次範書才帶著秦長玲到鄉下的家裏去,指著豬圈裏的豬對她說:“這是沒有做熟的紅燒肉”,又指著地裏的麥子對她說:“這是沒有加工好的麵包”。秦長玲紅著臉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讓我以後看見你在澡盆裏洗澡也當是排骨湯?”

“我覺你看到眼裏的東西,首先要判斷一下,看它能不能裝進肚子裏去。”範書才挖苦她說。

別看秦長玲五十多歲了,站著比躺著高不了多少,偏偏還愛打扮,經常穿著大紅大綠的衣服在大街上招搖過市。而且出門還喜歡重重的抹口紅,一張嘴如同開不敗的玫瑰花。她居住的小院附近的幾個領導的家屬嘲笑她說,秦長玲那張嘴怎麼看怎麼像猴子的屁眼。

盡管老婆是這個德性,範書才也不像有些有權有勢的人一樣在外邊拈花惹草。當了領導以後,確實有些女性向他明獻媚眼,暗送秋波。但他心裏清楚,這些女人多數是為了“圖錢”,而自己要考慮“前途”,人常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幹那些男女苟且的事,稍不注意就會弄得一身臊。市裏原來的一個副市長和一個賓館客房部年輕漂亮的女經理有隱情,結果他把她的肚子弄鼓了,她把他的錢包花癟了,兩個人的名聲都臭了。

位於市郊的市委招待所裏有一個女服務員小梁,模樣長得非常甜,讓人看見了就像順著眼睛往心裏淌蜜。範書才在那裏開會時住過幾次,與她熟悉了,相互說話就隨便一點。有一天晚上,範書才坐在客房的沙發上看電視,小梁站在他背後,低垂的秀發搔得範書才的脖子直癢癢,過了一會,她竟把一隻手搭在了範書才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像項莊舞劍一樣對著電視裏的畫麵指指點點地說著什麼。小梁這姑娘不僅五官搭配適當,長得漂亮,而且皮膚細膩白嫩,“色、香、味”俱濃。範書才雖然心裏麻酥酥的,還是遏製住火一樣的欲望對她說:“小梁呀,論年齡,我可以當你爹!”小梁在他身後“咯咯”地笑著說:“是的,論年齡您可以當我爹,但是,論權力您可以當我爺。”

小梁說完,低下頭,猛的在範書才的腮幫子上用紅嘴唇蓋了一個“私章”。

過了兩天,範書才讓有關部門的人在小梁的男朋友的調動表上蓋了一個公章。

這是惟一的一次“權色交易”。

秦長玲對範書才在權欲和性欲問題上的態度都十分欣賞。有人說,男人野外不采花,家夥是塊豆腐渣,範書才的家夥不是豆腐渣,而且有時候硬得能當梆子敲,但是他就能夠做到狗不吃屎、貓不沾腥。

她把自己的身軀從沙發上搬起來,移到旁邊的書房裏。書房裏的東西還都原封沒動的擺放著,轉椅、辦公桌是公家配備的,電腦是公家購置的,書籍也是公家發的書票買來的,這些東西都是範書才在政治舞台上表演的道具。書房的牆上掛著一張範書才正對著麥克風講話的大幅照片。真是今非昔比呀!秦長玲看著看著,不禁悲從中來,覺得眼圈發熱,心裏發堵。聽有的人說,一向對範書才比較好的邱副省長最近也出了問題,有關部門對他的問題已經展開調查,他現在與兩個王八——雙龜(規)也差不多了。現在當官應該說是最好的職業了,投資少,回報多,可就是風險太大。搞得好了光宗耀祖、雞犬升天;搞不好了身陷囹圄、血本無歸。老範退休也就退了,千萬不要因為別人的事,再扯出點什麼自己的事情出來。

在市旅遊局工作的女兒小琳肯定也知道了範書才要退休的消息,這個死妮子,越來越不想進這個家,偶爾從外邊回家來一次,也是對家裏這也不順眼,那也不習慣。她說她又要隨團出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來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連個電話都不往家打。

範書才一大早就去了辦公室交接工作,這應該說是他離開政治舞台的告別演出了。

範書才謝幕時台下的觀眾是鼓掌還是喝倒彩,秦長玲就想象不到了。

她把身體又滾動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打掃幹淨臉上的慘雲愁霧。範書才快回來了,他前幾天把要退休的確切消息告訴秦長玲,看到秦長玲的南瓜臉一副冬瓜色,就不高興地說:“我還沒有死,那副尊容就像和遺體告別時一個樣了。”

回天乏術,事已如此,秦長玲也不想把自己家的氣氛弄得和吊唁大廳一個樣。

鄭良玉一整天都在忙著打電話,告訴親朋好友自己已經退休的消息。

徐蘋在一旁取笑他說:“退休又不是升官,你像報喜一樣打那麼多電話幹什麼!”

“讓他們都知道我退休了,免得再往辦公室打電話找我,給新任局長添麻煩。同時也給想找我辦事的人打個招呼,以後有些事不要再找我。這等於給別人一個告示,對自己也是一種解脫。”鄭良玉認真地說。

“你退休以後,將來我們家的客人和電話可能會少很多。”徐蘋悵然地說。

“這很正常。”鄭良玉說,“原來有些人來找我或打電話,是因為工作,我不再工作了,這些事當然就少了。不過我覺得,朋友之間的來往不會因為我退休而中斷。”

“你以為你以後還會有那麼多朋友嗎?”

“會的!我在職的時候和我交往的人比較多,不過有些人不能稱為朋友,他們和我交往,除了同誌之間的工作關係以外,有的人不過是看到我有地位、有權力,才來找我辦事。隻有在你失勢或者退位之後,仍然能夠與你保持正常聯係的人,才能算作朋友,朋友之間的友誼不是曇花一現,而是四季長青。”

“你的話還挺有詩意。”徐蘋說。“其實我心裏也清楚,朋友不是強求來的,路直行人多,人直朋友廣。一個人朋友的多少,朋友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是一個人的人格的體現。”

“你說的話也挺有詩意嘛!”

“老兩口互相吹捧!”徐蘋笑著說。

鄭良玉這幾天往外打了不少電話,在家裏也接了不少電話,還接待了不少的來人。許多人聽說他退休了,有的打電話來表示關心,有的到家裏來表示慰問。局裏的幾個年輕幹部還買了個大花籃向他表示敬意,搞得有的人還以為他兒子結婚了呢!

吃過晚飯,鄭良玉拿著電話本,剛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準備再打幾個電話,電話鈴倒先響了。

鄭良玉怕影響徐蘋看電視,趕快到臥室去接了。

過了一會,鄭良玉接完電話從臥室裏走出來對徐蘋說:“電話是常浩打來的,他聽機關的人講我退休了,讓我們一起回老家住一段時間。”

常浩原來是機關公務班的戰士,後來考上軍校,畢業後分配到家鄉的軍分區後勤部當助理員。

徐蘋有些感動:“小常這小夥子真不錯,經常打電話來問候問候我們,知道你退休了,還邀請我們回去,實在難得,你沒有問他現在成家了沒有?”

“我問了,他說剛開始和一個女孩子談上朋友,女孩子的家長好像還不怎麼樂意。”

“什麼樣的家長,把女兒嫁給小常這樣的小夥子還不同意!”徐蘋嚷了起來。

“這我倒沒有問。”鄭良玉說。

過了一會,徐蘋忽然想起了什麼,對鄭良玉說:“你退休以後,你們局裏的同誌好像隻有小程沒有來過,也沒有打過電話。”

“這有什麼奇怪的?”鄭良玉問他。

徐蘋說:“我總覺得他不應該這樣。他愛人隨軍進京,是你幫助安排的工作;他兒子入學,是你幫助聯係的學校;他父親住院做手術,是你給找的專家------”

“你講這話的意思是什麼?”鄭良玉打斷徐蘋的話說:“你幫助了別人,所以別人一定要感謝你?就像買賣東西一樣,你給我錢,我給你貨。”

徐蘋不太高興地說:“你不能這樣比喻,幫助別人不能計較回報,但是被幫助的人,辦事也不能太絕情了。你沒有退休的時候,小程見到我特別熱情,我前天走在路上看到他迎麵走來,心想他會給我打招呼,結果他快走到我跟前時,一扭頭拐彎了。”

鄭良玉哈哈笑起來:“這很正常嘛,我幫助他,因為我是他的領導,有這個義務;他不理你,因為我已經退休了,他有這個自由。被人幫助該不該回報是另外一個問題,不過,有一點請你記住了,你在位時對你格外熱情的人,可能是你退位後對你最冷淡的人;你在位時和你拉得特別近的人,也可能是在你退位後想離你最遠的人。”

徐蘋聽了鄭良玉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領導幹部們從會議室裏走出來,他們的身份從生前乘坐的車輛品牌和死後報紙上訃告文字的多少中可以分辮出來。現在看著他們的表情都差不多,大部分神色莊重,一本正經。當然,也有滿臉陰沉,心事重重的,範書才就是其中一個。

範書才這一段時間沒有少活動。

“什麼?機關裏一大群烈火幹柴一樣的年輕幹部沒辦法安排,你還想占著位置發揮餘熱!”市委書記半開玩笑的話讓範書才聽了心裏一涼。

他也去省城找過邱副省長,邱副省長在省裏原來也是個說話有聲、放屁砸坑的人物,但是這一段時間情緒一直不高,有關他的傳說不少,車都難保,誰來管卒?他對範書才想留在人大、政協繼續工作的想法不以為然,勸範書才麵對現實,激流勇退。“自己屁股眼裏有屎就把尾巴夾緊一點,免得別人聞到臭味,到時候想跑都來不及,還占著茅坑幹什麼。”

令人可氣的是,連叫化子都敢欺負快要退休的領導幹部。那一天晚上從省城回來,專車剛把範書才送到家門口開走,一個人突然從樹的蔭影下閃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範書才嚇了一跳,那個人不緊不慢地說:“副市長同誌,別害怕,我隻想和你講幾句話。我是被國家稱為‘無業流浪人員’和被你罵作‘臭要飯’的乞丐。現在我們兩個都一樣,我乞討錢,你乞討官,我是想靠乞討把腸胃裝滿,你是想靠權力把錢櫃裝滿。我在別人麵前討不到錢心裏還很坦然,你在別人麵前要不到官心裏就很難受,你比我更可憐。”

範書才看不清那個人的麵目,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罵過他,隻是氣得渾身發抖,他剛要訓斥那個人幾句,那個人竟轉身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哼著小調:

“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

更有甚者,前幾天的一個早上,他吃了早飯準備去辦公室,發現在自家小院的鐵門上別著一朵殯儀館裏才有白紙花,他氣得差一點心髒病複發,給那朵白紙花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