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北京後,多爾袞一直保持著比較清醒的頭腦。當時京畿內外,“連經兵火,又值大旱,遠近田疇,盡為兵馬所蹂躪。城底數百裏,野無青草;城中之人,相聚為盜,多有殺越奪掠之患”,人心頗為不穩。京中糧草,大多為農民軍運走,所剩多是“積年陳腐之米”,糠土參半,吃了就會腹痛。盡管如此,八旗官兵也不得不以此充饑。多爾袞深知自己的艱難處境。
多爾袞還讓前來幫助清軍作戰的蒙古部落人馬暫且回去,等到秋天大舉南侵之際再來相會。這樣做一方麵可以減少糧餉的消費,另一方麵則可避免軍隊對民間的騷擾。十七日,多爾袞專門設立防守燕京內外城門的軍隊,“禁士卒搶奪”。同時還宣布:“京城內流賊蹂躪之後,必有鰥寡孤獨,謀生無計,及乞丐街市者,著一一察出,給予錢糧恩養。”這一切對穩定北京局勢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多爾袞必須兌現自己的諾言——替明崇禎帝發喪,因為他打著這個旗號進關,打著這個旗號爭取吳三桂,又打著這個旗號使京東一帶,包括北京不戰而降,這一條是爭取漢族地主階級的重要手段,即使一般漢族百姓也會對此表示滿意,因為這至少表明清人對過去的敵人寬宏大量,不念舊惡。此外,在這個幌子下,可以大大激起漢族地主階級對農民軍的仇恨,充當多爾袞剿殺農民軍的急先鋒。
多爾袞為收買舊臣,下令從初六日開始,“為先帝設立帝王廟,哭臨三日,隨議諡號,議葬隧”。禮部侍郎楊汝成稱典禮浩繁,不能獨任,要求增派主持喪禮的官員。多爾袞便問漢官中誰最賢明,沈惟炳等推舉那位曾建議崇禎帝南遷的李明睿,多爾袞便彬彬有禮地請李明睿出任禮部左侍郎。李明睿以自己年老多病而推辭不幹,多爾袞就對他說:“爾朝皇帝尚未收殮,明日即欲令京城官民人等哭臨,無神主,何以哭臨?無諡號,何以題神主?”多爾袞的這種姿態,使李明睿“聞言大慟”,感激涕零,叩首接受了這一任命,答應負責安排先帝的葬禮。多爾袞當即下令在朝房中討論崇禎帝的諡號,並議定朱由檢為懷宗端皇帝,周皇後為烈皇後,並安奉神主於帝王廟。
從初六日開始哭臨,至初八日三天,多爾袞“命臣民為崇禎帝舉哀”。曹溶等五人作為多爾袞肯定下來的五城禦史,在帝王廟“監肅諸儀”,其他一些曾投降農民軍的官員如熊文舉、楊枝起、朱徽等都前來致哀。“洪承疇入京,哭臨帝喪,議改葬梓宮。士民樂從,無不哀泣。”其後,眾人因田貴妃的墳墓寬大壯觀,就決定不再為崇禎帝造陵,將他與周後、田妃一同葬於其中;崇禎帝棺槨居中,周後居左,田妃居右,命名為思陵。十年後,談遷曾訪思陵,見其中“饗殿三楹,奉先帝木主。內殿加峻”。有碑上書“懷宗端皇帝陵”,前頭的“大明”二字為金色,殿上匾額有“思陵”二字,亦為金書,隻是亂草叢生,十分淒涼。
無論如何,多爾袞此舉的效果是顯著的,漢族地主階級無不為此而心懷感激之情。當時就曾有人說,“清兵殺退逆賊,恢複燕京,又發喪安葬先帝,舉國感清朝之情,可以垂名書,傳不朽矣”。南明大學士史可法在給多爾袞的信中也寫道:“殿下入都,為我先帝後發喪成禮,掃清宮殿,撫輯群黎,且免剃發之令,示不亡本朝,此等舉動,震古爍今,凡為大明臣子,無不長跪北麵,頂禮加額,豈但如明諭所雲‘感恩圖報’乎?”再加上範文程等加意撫綏,遣官護送抗拒農民軍而自殺的大學士倪元璐的家屬扶柩南歸,凡死難諸臣之棺木,又都“次第給文南還”,更使漢族地主階級感恩戴德。拉攏漢族上層分子的一係列措施,使多爾袞在北京很快穩住了腳跟。
滿族人的風俗習慣之一就是剃發,俗稱剃頭,就是把腦袋四周的頭發皆盡剃光,僅從頭頂向後留起,梳成大辮。自從後金努爾哈赤日益擴張土地,剃發與否就成為是否降順的標誌。多爾袞要求占領區的漢人盡行剃發,由此導致滿漢關係十分緊張。山海關戰役後,吳三桂的屬下俱皆剃發;山海關城內平民也被諭令剃發。京東州縣迎降之後也都紛紛剃了頭,但這時剃發還沒有全麵展開,隻是在占領地區局部實行,因此還沒有引起太大波動。進入北京之後,多爾袞仍然沿用這一傳統做法,在所有布告諭令中,反複強調,以剃發為歸順的標誌。認為“雖稱歸順而不剃發者”,是有“狐疑觀望之意”,決不允許。要求“凡投誠官吏軍民,皆著剃發,衣冠悉遵本朝製度”。當有人向多爾袞請求願從舊俗,免除剃發時,多爾袞卻以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態說:“我存若輩頭,若輩乃惜此發耶?”遂使剃發、易衣冠的做法向京畿中原地區強行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