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風這才輕輕點頭,"好罷。"
然而我們才待要走時,就見一個太醫手捧著之前從靜夫人屋子裏搜出來的那包東西進來,他一見我們,就恭敬的行禮,慕如風看了眼他手上的那個紙包,問,"可瞧出來了,是什麼東西?"
那太醫躬身道,"回皇上,微臣瞧著像是木離粉,隻是還不敢確定,這才帶了來請薑院首過目確定。"
"木離粉?"慕如風陡的轉過身來,喝道,"你說什麼?"
那太醫將紙包向上舉了舉,重複著道,"回皇上,微臣懷疑是木離粉。"
薑懷安也已趕緊過來,將那紙包打開,細細的看又細細的聞著,就向慕如風道,"回皇上,他看得沒錯,這包東西正是木離粉。"
慕如風死死盯著那包木離粉,他的背僵直著,額頭上浮起了青筋,許久,他才慢慢的喚,"阿昆。"
阿昆腳步輕得仿佛是貓,悄無聲息的過來,"皇上。"
慕如風閉一閉眼,"去,將那吳氏給朕帶到紫薇宮,"說完,他忽的轉身,大步而去。
我在後麵愣站著,迎麵對上阿昆和薑懷安的目光,我想說什麼,卻到底隻是張了張口,再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的。
回到紫薇宮,將青綾等人攆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了我和慕如風,他突然就疲倦了起來,靠在暖炕上微閉了眼睛,久久不開口。
天已經黑得透了,因著慕如風在,殿裏點的全是兒臂粗的灌了香沫子的蠟燭,寢殿內亮白得仿佛白天,慕如風的臉卻是背著光的,在燭影裏影影綽綽的看得很不清楚,透過窗外廊下的燈籠,依稀可以看見大雪正鋪天蓋地的茫茫而下,慕如風的斜斜靠在暖炕上的身子一動不動,時光似乎有一刻的靜止,我分明聽得見窗外雪花打著旋兒落下時,那輕輕的"撲"的一聲。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自然不會有我什麼事了,我心裏徹底放了鬆,再看他這樣眉頭緊擰時,心裏就有些高興,哼哼,所謂凡事都有個因果報應,那日你親手殺了我妹妹,活該你今日遭受這個。
他不開口,我自然也不會再說話,隻命青綾帶著小宮女輕手輕腳的傳晚膳進來,不過是幾樣極精致的小菜點心,外加兩碗粥,我不知道慕如風要不要喝粥,想了想,又命人添了一小碗碧梗米飯進來,輕輕的放在慕如風麵前。
他是知道在擺膳了的,卻不理,依舊合著眼靜靜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他不動,我自然也不能動,輕輕擺手命青綾帶人先退出去,我做出擔憂的樣子看著慕如風,在一邊安靜的坐著。
屋子裏正沉寂的時候,阿昆已經回來了,隔著窗子回道,"皇上,永虹宮靜夫人來了。"
慕如風像是已睡著了身子,卻在聽見這番話的刹那,瞬間清醒,他呼的坐直了身子,語氣森冷的"哼"了一聲,道,"帶她進來。"
接下來的情景,我永生都沒有忘記,曾經那樣高高在上的靜夫人進來時,已再沒有了往日在我麵前的趾高氣昂,她神情狼狽惶恐的跪在地上,慕如風的眼神冰冷,而曾經那樣的卑微的我,卻極安靜恬然的坐在慕如風的邊上,帶著看好戲的心態向她冷眼旁觀。
不知道這一幕,靜夫人自己可覺得諷刺麼?
這一切,卻全都不過是一個受寵二字,身份地位其實都是假的,貞妃位份高過我又如何,靜夫人和我平起平坐又如何,如今她們已統統成了過眼黃花,隻有我,唯有我,是皇上依重在意的人,於是,要位份給位份,要權給權,盡管他是個魔鬼,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然而若時機得當,一樣能為我所用。
是的,為我所用,如今的我,竭力逼著自己忘記妹妹的死,逼著自己不去想他對我的溫情其實隻是利用,他要我做的,我全都去做,他想我怎麼樣對他,我就怎麼樣對他,我隻要在後宮保持穩固的地位,我要讓我的兒子將來做太子,一步一步,就算我的恨隻能在他大行之後才得以發泄,那又如何,我終究能站在那最高處就好。
看著腳下匍匐著的靜夫人,有那麼一刹,我覺得深深的滿足。
靜夫人淒惶的看向慕如風,叫道,"皇,皇上。"
慕如風一言不發,卻陡然甩手,將一碗滾燙的茶水劈頭砸向了靜夫人,茶水飛濺,蒙頭兜臉的直潑了靜夫人一身,靜夫人尖叫著,卻又不敢躲,隻哭叫道,"皇上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