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入住中關村的科學第一人(2 / 3)

但當時水電還沒有通,喝水、吃飯、取暖都成問題。管基建的負責人跟我們說,水、電好辦,今天就可以接通,取暖問題也可在11月15日前解決。可是吃飯問題怎麼辦呢?恰好我在四所東麵近代物理所大樓工地上轉悠的時候,遇到了原來北京外國語學校的食堂管理員,一位姓趙的老紅軍。他這時在近代物理所大樓的建築工地做管理員。我在外國語學校時同他很熟,都是黨員嘛。我就說:“我有個困難,你能不能幫個忙?我們想搬來這裏辦公,有二三十個人,現在還沒接水電,能不能在你這裏用點開水,吃個飯什麼的。”他說:“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原來200多人,現在都走了,就剩十來個人,別說你們二三十個人,就是五六十個人都沒問題。”這樣,我們就決定馬上搬過來。我們就是科學院入住中關村的第一批居民,人數約有二十個。

楊:請您介紹一下剛來中關村時的情況。

丘:先說搬家。說起搬家,很有意思。我們是1953年10月22號搬來的,我記得特別清楚。為什麼挑這天呢?因為當時白天城裏不讓走大馬車,我們要從幹麵胡同經過市中心到這兒來,從東城搬到海澱,所以我們隻能晚上搬。那時候出城以後就沒有路燈了,我們隻能借著月色走,這天是陰曆的九月十五,而且秋天的月亮特別亮。我們過來的時候有八九輛馬車,把桌子、椅子、櫃子都搬過來,我們一個人押一車。走到黃莊這兒就沒路可走了,那趕車的也是農民,他也不管了,就朝著大的方向走,從田裏硬趟過來了。

記得當時有人自作聰明,他們從西直門出來,不走到頤和園方向的路。他們覺得四所在東邊,為什麼要往西邊走?因此就走高粱橋。但是出來就沒有路,都是農田,他們就亂走。我們早上八九點鍾就到了,到吃飯時候還有兩個車沒來,我們就派人又去找。找到後,負責押車的同誌就埋怨趕車的人,我批評他們不跟著隊伍,亂走。到四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鍾了。

那時旁邊的近代物理所大樓已經造好了,正在裝修內部,誰都不讓進去,大概是因為要保密。有一天那個姓趙的管理員帶我進去看看,他們正在抹地呢。後來好長時間近代物理所都是保密的,有警衛站崗。而四所是公開的,所以附近人家都知道四所,而不知道近代物理研究所。

楊:四所這塊地方,現在是叫中關村了,當時的地名怎麼叫?

丘:現在中關村這段的四環路,當初是條小路。從路的西口出去就是現在的中關村大街,再往西通海澱。當時路邊的一些樹上和牆上釘有木頭牌子,箭頭往裏指,寫著“中官屯”,表示再往東走就是中官屯了。我這個印象非常深。我的小孩是1957年生的,六幾年上學,領他玩的時候,走到白頤路路東,仍然能看到房子旁邊和一些樹上還釘著畫有箭頭和寫有“中官屯”三個字的木牌。我親眼看到的。這明顯表示這裏是中官屯的西界。還有,在我們入住的四所那裏,小樓西側有個小鋪,在小鋪外麵的南牆上也寫著“中官屯”,用白灰寫的。房子南邊有條東西向的路。很多老同誌也都清楚地記得這個情況。因此,可以肯定地說,講中關村的曆史,一定要說到中官屯。而中官屯的地界肯定是在現在中關村北大街的東邊。把中關村曆史的標誌物建在中關村北大街西側的太平洋大廈門口,是沒有道理的。

楊:請再講一講,“中關村”這個名字是怎麼叫起來的?

丘:這個事情才有意思呢。編輯部剛成立的時候,因為我們年輕人不懂檔案管理,也不懂公文,所裏就從南京調來了一個老文書,叫袁寶誠。他是上海人,滿口的上海話。剛搬到四所這兒的時候,很快就麵臨通訊地址如何寫的問題,因為編輯部對外聯係很多。我就叫袁寶誠印一批信封、信紙,印出來我一看,編輯部的地址寫的是“中關村”。我就批評他:“你沒看見外麵小店的牆上寫的是‘中官屯’,你怎麼給寫成中關村了呢?讓你印信封、信紙,三個字你錯了兩個,怎麼搞的!”他講印信封之前,他問當地老百姓這地方叫什麼,人家告訴他了,他上海人,聽不大懂北京話,就把“中官屯”聽成“中關村”,就這樣印到信封、信紙上去了。我問印了多少,他說印了很多,印多了便宜,印少了也要花一樣的印刷費。他說怎麼辦,我說算了,下次印的時候改過來吧。當時我不敢說重印呀,1952年搞“三反”,有“反浪費”一條,不敢落這罪名。不久各所陸續搬來,也就都跟著叫中關村,與全國各地通訊,都這樣聯係,後來也沒辦法改了。

至於先前為什麼叫中官屯,有一次我到鄉政府去開會,是1954年春天,就是選鄧啟祥當鄉長的那天,我記得非常清楚。到了很多代表,滿屋子都是,都坐在長板凳上,開會之前等人的時候,我就問一個七十多歲老頭,我說四所那邊為什麼叫中官屯呢?我心裏想的是,我們搞錯中官屯,寫成中關村,所以我必須把地名弄清楚。這位老人馬上找了四五個年紀大一點的人,六七十歲了,一八八幾年出生的,十幾二十歲的時候,還是知道一些的。他們的說法大都是清朝那時候皇帝經常住在圓明園,就在圓明園辦公。所以官員們要見皇帝,就要在海澱這一帶等著,誰知道皇上哪天要召見誰。如果住得太遠,就連通知都來不及。所以大一些的官員們就在成府、海澱、西苑一帶造房子,而剩下的阿貓阿狗的一些中小官員就隻有住在這裏等著召見,臨時搭個房子,或者租個房子,十間、二十間的。所以後來老百姓就管這個地方叫“中官兒”。他們對“中官”的解釋是中小官員,而不是有些人解釋的是太監。當然,我對這個說法,沒有考證,隻是聽他們說說而已,不一定可靠。

楊:你們入住四所以後,這四棟樓都住了哪些單位?

丘:這四棟小樓是為社科四所蓋的,蓋好之後,四所中真正完全搬來的也隻有經濟研究所,我們《中華地理誌》編輯部是第一個搬到四所這裏來的機構,然後是經濟所、數學所、動物研究室也陸陸續續搬來了,一個所占一棟,也還是四所。從南往北數,第一棟是我們《中華地理誌》編輯部,然後是動物研究室、數學所和經濟所。數學所在四所辦公的隻有幾個人,絕大部分都在清華那邊。後來經濟所和我們的人越來越多,就開始“侵占”其他兩個所的房子。我記得還曾經給過考古所和語言所幾間房子,他們的牌子就掛在我們的樓門口。因為四個樓是通著的,我們在最南麵,樓前有東西向的路。但是考古、語言兩所就沒來過,牌子掛了沒多長時間也就摘了。社科四所中隻有經濟所是真正在這落了腳的,時間比較長。像狄超白、顧準,包括吳敬璉吳敬璉(1930—),經濟學家。1954年畢業於上海複旦大學經濟係。時任中國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實習員。他們都來了。當時這四棟樓,地理所和經濟所占的房子最多。

由於這幾個所人都不多,黨員更是沒幾個人,所以就成立了一個西郊支部,書記是數學所的關肇直。關肇直資格老,入黨比我們早,從法國留學回來,先在院部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來到數學所。支委有數學所的吳振甲,他是一個轉業軍人,當時是保衛委員,還有經濟所的徐雲、動物室的於啟發和地理所的我。我還兼任團支部書記。雖然各所的事歸各所管,但支部組織生活嚴密,定期開會交流情況,協調關係,在政治思想上起著領導作用。

當時在四所這兒的,現在很多都是名人了,比如現在大名鼎鼎的吳敬璉、周叔蓮,當時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