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3 / 3)

更不可解者,為取經從遙遠而外之外國三藏二人,各取古經回去,極口讚我,不惟為三藏恩人,且為世界學術界大恩人,對中國之學問,是有大功績者。且舉引玄奘取經故事,對取經若作阻礙,將墮地獄,若予援助,得生極樂淨土,來世能作長者,又可將馬蹄銀修寺觀,而此已是大功德。積善積德之我,竟受國賊之名,令人如何解釋。

更不可思議者,過去之事,元[原]以為夢,而其行開始托缽,但信者態度大變,即請往祈禱者,亦不似前靈驗,觸處不順手。

馬蹄銀早已貢獻於官吏及兵隊袖下,募化又不似從前之易,因此時常想起第一來此之英國三藏,當時若將全部賣予四五十個馬蹄銀,回歸山西故鄉,買田置屋,豈不可灑落一世?一邊如此想,同時又走向可愛的《西遊記》壁畫前禮拜,而希望第三三藏之出現,即可將前夜藏匿之寫經脫賣。除此以外,其他石室亦或會發現經,因此很細心虔誠巡視各靈窟。

運至北京之六千卷,若與培氏所取者相較,可謂糟粕,然為數甚多,其間似亦有珍貴,但為時不久,因清室覆滅之紛亂,古經之大部分,又無形消失,此或可說即中國式白晝怪談之一。

最後為君述日本探險隊事。元[原]擬明日言之,今藉此酒,不妨多飲,縱續說了,有朋自遠方來,聽我講說,真為幸福。我是病狂者,是酒徒,但自有陶然之樂,請君亦再飲一杯,為日本探險家舉杯以祝!

“探險家立花[即橘瑞超],當時不過二十歲,是本願寺小和尚,象征著新興日本。派遣此小和尚者為大穀光瑞,大穀光瑞正滯倫敦,衣而懷大誌者。以歐洲中亞探險聯盟事業,除聞地理學研究外,雖有考古學方麵及百分之九十的佛教領域,然從事文化史方麵,對曾經興隆於亞細亞之宗教與現生人類以大福音者,並無最高信仰,殊或不滿,跨著印度、中亞、中國廣大地域而不知其數之聖跡,斷不可悉委不信之西人手鋤。在最浴恩澤、現最信仰並占有佛學最高位置之日本佛徒,當然應參加,就地理的、語言的、民族的方麵言,最為適當,最應負此責任,並可深信是報恩行為。光瑞因此率先示範,在明治三十五年即1902(是斯氏第一次向和闐探險獲得成績之翌年),派弟子二人,赴中央亞細亞探險發掘。第二回即派立花及另一人,從北京出發取道蒙古,於烏魯木齊地方(Urumchi)分道,各各[個個]向泰利姆盆地(Traim)之南側探險,越一萬數千尺克拉珂拉姆(Kara Korum)高山,南入印度,與法王之一隊相合,同赴倫敦。此第二回之開始,是在明治四十一年[1908年],即培氏著手千佛洞之年,當時立花年僅十八,作成世界探險史上之少年紀錄。

晉宋齊梁唐代之間,高僧求法而離長安,去者百人而歸者十人,後者豈不知前者之難,路遠天碧,沙[飛]沙遮目,筋疲力盡,無非說皆唐取經求法僧之困苦艱難,舍命以行。本願寺和尚,雖考古成績未能滿意,觀其親身求法巡禮,似亦有此旨趣。故光瑞為日本、為佛教具有根本眼目,日本人元[原]不如是,餘大為感激而常常感謝之,若無光瑞,則與我人有深切因緣之中央亞細亞,將全被紅毛碧眼輩駝蹄蹂躪,青年和尚之登場,真新時代日本人向世界吐氣!

今為旅行沙漠中之小和尚,先朗吟唐詩一首,再續談話:十萬裏程難多少,沙中彈舌授降龍。

五天到日須全白,日落長安半夜鍾。

此乃言玄奘於白龍堆沙漠,念《心經》授龍,危難勞苦,屢涉沙漠,行於天竺長途中,黑發全白。實際說來,旅行沙漠及高山,即在現代亦非尋常之事。

主人瞑目屢吟佳句“日落[長安半夜鍾]……”當其餘韻未絕,我亦似聞鍾聲,所謂汽油味,至此已洗盡,而自身幾似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