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戶 數
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兩幅帛書地圖,即《地形圖》和《駐軍圖》。兩圖均繪有當時稱為裏的居民點。《駐軍圖》上有一個方形的框線,表示防區。防區之內的裏下麵有注記文字。注文可分為三種:一是“××戶,今毋人”;二是“××戶,不反”;三是“並×裏”。
這個戶數表示什麼意思呢?假如把它理解為該裏的總戶數,那末,注文就應該這樣來解釋:
(一)××戶,今毋人:該裏原來共有若幹戶,現在已經無人。
(二)××戶,不反:該裏原來共有若幹戶,它去未歸。
(三)並×裏:該裏居民已並入某裏。
結果,三種不同的注文表示一個相同的意思,即居民點現無居民。這樣一來,軍隊駐防地便成了一個無人區。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防區內陯水西岸有一個波裏。現以波裏為例,可以說明注文中的戶數不是每一個裏的總戶數。在波裏的西北鄰近處有一個弇裏,注明並波裏,它的南方鄰近處有一個土秀 裏,也注明並波裏。因此,波裏的戶數包括三個裏,應該較多。另外,可以肯定波裏本身是一個較大的村莊,這可以由《地形圖》加以證明。《地形圖》比例尺小於《駐軍圖》大約一半,因此,《駐軍圖》上的很多裏隻有少數才被繪在《地形圖》上。而在相應的位置上,波裏卻明顯地標出來。這就說明波裏是個著名的地方。但是,在波裏之下注文卻是“十七戶,今毋人”。《駐軍圖》上各裏所注戶數一般是幾十戶,有的多達百戶以上,十幾戶的極少。如果這個數字表明是各裏的總戶數,那末波裏的戶數極少,豈不成了一個很小的村莊?另外,弇裏、土秀 裏並入波裏,波裏又標明“今毋人”,這也是一個無法說明的矛盾。
因此,關於戶數的注文應該這樣解釋:
(一)××戶,今毋人:該裏總戶數中共有若幹戶現在已經無人。
(二)××戶,不反:該裏總戶數中共有若幹戶它去未歸。
(三)並×裏:該裏居民已並入某裏。
其中隻有並×裏的注文表示居民全部轉移,未注明戶數,因為轉移的戶數即是村內居民的總戶數。這種情況大概都是指小的村莊並入鄰近的大的村莊(如上文的弇裏、土秀裏並入波裏),以圖自保。在秦漢戰亂之際,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現象。《駐軍圖》之所以沒有標出各裏的總戶數,隻標出“無人”和“不反”的戶數,可能因為當時另有戶籍。秦朝政府很重視調查戶口,齊民編戶,《漢書·高帝紀》載呂後語“諸將故與帝為編戶民”可證。漢初,蕭何取得秦的“律令圖書”,得知“戶口多少”,關於各地方的戶數有冊籍可以尋檢,繪圖者可能已經掌握了這項統計資料,所以在地圖的注文中加以省略,隻注出發生改變的新情況。
戶數大量削減的現象,有助於推知《駐軍圖》繪製的具體年代。西漢立國之初,戶口銳減。高帝七年,“高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顧問禦史:‘曲逆戶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戶,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餘戶。’”[1]當時,就連這個殘破程度較小的曲逆,戶口也減少了六分之五。但到了惠帝和呂後時期,情況已大見好轉。“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民務稼穡,衣食滋殖”。[2]到文景時,戶口大增,“流民既歸,戶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萬戶,小國自倍,富厚如之。”[3]因此,《駐軍圖》反映的應是高帝時,或惠帝初年時的情況。
二、甲鉤、甲英、甲攸
《駐軍圖》防區西北方向,有兩處標“甲鉤”,一處標“甲英”,一處標“甲攸”的字樣。甲鉤應指兵器之類。甲英、甲攸則比較費解。馬王堆出土的帛書中使用同音假字的現象很普遍,《駐軍圖》更是如此,如以“封”字代“烽”字,就是明顯的例證。甲英的“英”字,甲攸的“攸”字,實際上是筆劃較繁的同音字的代字。英和纓同音,甲英就是甲纓。[4]《禮記·曲禮》:“野外軍中無摯,以纓、拾、矢可也”。鄭注:“非為禮之處,用時物相禮而已。纓,馬繁纓也”。孔疏:“纓謂馬繁纓,即馬鞅也”。所以,甲英應為馬具的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