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也
丘凡看著眼前的葉子,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濃。
新一期的攝影雜誌上,有一篇介紹額濟納旗的文字,還有一組胡楊林的圖片。丘凡看見這組照片的時候,正遇上他剛玩攝影不久,很有些癡迷。圖片上,金色的胡楊林奮然挺拔在廣闊的戈壁荒漠中,有種頑強的生命力。而那些枯藤殘枝倒地的斷木,那扭曲盤桓的枝丫也蘊含著令人折服的力量。更讓丘凡為之所動的是一幅命名為《愛》的圖片,一葉柔嫩的綠色從枯枝中伸出,在陽光中盎然舒展。丘凡立即感歎於這胡楊傲人的氣勢,他被這色澤,被這構圖,被作者的意圖所震撼,還有那份隻需要一點點的水、一點點的陽光和一點點的溫暖就能生機無限的愛。
“黑子,這組片誰拍的?這哥們不錯!”丘凡給雜誌社的朋友打去電話,他想多了解一下作者的情況。作者何錚,想必也是鐵骨男兒。
“哥們?你想見識一下?正好,你去額濟納旗吧,他還在那邊采風!”
“你有他的電話嗎?我怎麼聯係他?”
“嗬嗬,暫時沒有,到了再說!”黑子幾句話,就把丘凡打發到邊塞,“去拍胡楊吧,那裏是攝影者的天堂,尤其是在秋天!”
坐了兩天的火車和一天的汽車,丘凡已經疲憊不堪。可一進入額濟納旗府達來呼布鎮,眼前突然出現的景致讓丘凡一下子精神振奮起來。夕陽下金色的胡楊林燦燦發光,林邊潺潺的河水是對遠道而來的客人最好的問候。此時,胡楊樹秋意正濃。
達來呼布鎮是一個安靜的小鎮,一條主街,建築不高。街道灰禿禿的,看不見一點胡楊的影子,和通常沙漠綠洲的概念不太一致。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旅行者,身著各色風衣,不緊不慢地閑逛,倒成了另一種風景。
曆史上的額濟納旗,曾經是一片水草豐茂的地方,有方圓數百公裏的居延海,有號稱“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弱水——黑河。可惜現在黑河斷流,居延海幹涸,以前柔美的綠洲如今也快變成荒漠了。看著這些,丘凡隱隱覺得有些心痛。
這裏的遊人大都是為攝影節而來的,對於額濟納的曆史,又有多少人在意?丘凡感歎這個邊塞重鎮經曆的磨難。他想起了那組照片,這塊土地上的祖祖輩輩就像這片胡楊林一樣,為了生存為了自由而頑強地生活在這裏。
額濟納的天空,很幹淨。丘凡羨慕那些有閑情來觀賞的人們,他卻隻能隨便找一處住所,趕緊洗洗睡了。明早,還要趕著去城外看胡楊林的日出。
額濟納河兩岸長滿野生的胡楊林,每隔一段路便有一道橋,總共八道。當地人就以幾道橋命名,每座橋的風格不一,都是觀景拍攝的好去處。特別是二道橋,橋的兩頭都是茂密的胡楊林,林中還有草叢,有紅柳灘,還有蒙古包、駱駝和羊群。
天剛微亮,丘凡就沿著當地人所指的方向步行而去。周圍零星幾人都是準備去拍戈壁日出的。借著星光,能看見公路兩邊黑漆漆的如丘陵般連綿的樹的輪廓。天邊蒙蒙泛起了白,才上到一個沙坡,遠遠的,鮮紅的太陽已經出來,隔著彎曲的河,隔著水邊的樹林,隔著沙丘,是那樣鮮豔而美麗。
丘凡踩著腳下軟軟的沙回到大路上。二道橋下,河邊一溜帳篷,五彩繽紛。一頂帳前,有一個女子正在低頭小心地擦拭相機。
丘凡就這樣認識了葉子。
丘凡朝橋下張望的時候,葉子一抬頭,正好看見他。拐下公路,朝露營地走去的時候,丘凡對自己說,我隻是對她的相機感興趣。葉子剛從帳篷旁邊的沙丘走下來,好像正在等著什麼人。見到丘凡,葉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闖入者”,大方地讓他坐下來,很自然地聊起了攝影。
“攝影,是要碰機遇,還是憑借認真,尋找到一種讓大多數無法理解的角度,用來愉悅自己呢?”葉子問他,她說自己選擇認真,選擇堅持。丘凡則說:“我可能更羨慕一些人的運氣。當然,還得有足夠的攝影技巧,才能很好地表達感覺。”
丘凡學過美術,對色彩的感覺也還到位。“其實攝影和繪畫就像兄弟倆,繪畫是哥哥,攝影是弟弟。弟弟總是跟著哥哥後麵,所以說繪畫創作的經驗,可以毫無保留地都為攝影所借鑒了。比如柔和的灰色,可以使畫麵靜謐安詳;藍黑的搭配顯得神秘陰冷;青翠是生命,潔白是純淨;大片的綠色是低沉而舒緩的,小塊的金黃卻是歡快活潑的……色彩之於攝影,猶如血液之於生命。正可謂‘成也色彩,敗也色彩’。”葉子認真聽著,不時微微點頭表示認同,睫毛在丘凡眼前眨啊眨。那是因為葉子走神了,她在想為什麼這個人在這時候出現,給她上美術課,對顏色還有著如此深刻的感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