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劇本,也重視導演,或者說更重視導演,導演相當於西方樂隊的指揮,又好似全軍的統帥。統帥未必上陣殺敵,如同蜀國丞相諸葛亮,羽扇綸巾,坐四輪車,搖鵝毛扇,這樣的裝束,上陣殺敵怕不適宜,但指揮千軍萬馬,卻能進退自如。導演不見得演戲,但能把戲指揮好。上陣殺敵固然需要關、張、趙、馬、黃,坐陣的還是諸葛先生。好的導演,在於能對劇本給予創造性發揮,又指揮演員將戲發揮得淋漓盡致,還善於調動所有戲劇因素和戲劇手段。這樣的導演,便是大師級人物。
中國民族戲劇,沒有導演一說。沒有導演,隻有主演。主演決定一切,故稱演員中心製。但演員中心製,不是所有的演員都是中心,那就亂了。而是隻有主演,尤其是那些特別有名望,有藝德,能獨立挑班唱戲的演員,才是中心。所謂演員中心製中的演員,就是指這樣的演員說的。
西方戲劇並非不重視演員,相反,他們對演員同樣有極高的要求。而且,不論多麼好的劇本,多麼偉大的導演,沒有相應的演員相配合,這戲就是空的,沒有同樣了不得的演員把劇本和導演的創意表演出來,這戲還是空的。西方戲劇對於編、導、演同樣重視,雖然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劇目,不同的流派,和不同的演出團體而各有所側重,但以其客觀發展態勢看,三者的重要性,確實不相上下,而且惟有三者的相互配合才能取得更大的共同性效應。從這個角度看,雖然西方戲劇屬於專藝性藝術,但其編、導、演方式卻是綜藝性的。
中國民族戲劇,中心是名演,不是一般的名演,而是一個劇團的第一名演。這第一名演也就是這個團的領導者、組織者和財務管理者。所以舊時代的戲班,人們管這樣的主演,不稱先生,不稱團長,而稱其為老板。例如稱梅蘭芳先生為梅老板,稱馬連良先生為馬老板,稱譚富英先生為譚老板。
主演這般重要,所有的其他演員都要圍繞主角服務,俗稱伺候“角兒”。配演如此,文武場麵更是如此。所以,一個劇團,演員雖多,但坐第一把交椅的琴師隻為主演服務,除去正式演出外,還要天天為其吊嗓,與其研究唱腔。主演與琴師的關係,如同人的左右手一樣,是一時也離不開的。有的主演,例如裘盛戎先生常和名琴師汪本貞先生鬧些分歧,但分歧隻管分歧,分歧過後還得重歸於好。
按西方的標準,所有演員都該聽導演指揮,都為這“戲”服務。中國戲劇則不然,沒有導演,主演就相當於導演,但他本人又是台上最重要的角色,所以為“角兒”服務,事實上也就近似於為戲服務。因此,按中國的傳統欣賞習慣,觀眾看戲,常常是為著“角兒”而來。角兒的戲好,下手差些,可以原諒。如果“角兒”演得差勁,再好的配演,也將失去票房價值。
不但配演和文武場麵要全心全意為角兒的成功做出貢獻,而且連劇本都必須服從主演的要求。這就出現了中國傳統戲劇特有的為某某老板寫戲的現象,而且管這現象叫作量體裁衣。因為每個大主演的自身條件不同,流派不同,不是任什麼戲都適合他的,所以專門為他訂作的戲,他演起來,不但更能得心應手,而且能充分展示他的藝術才華。一些有文化有能力的演員,也親自動手,自己為自己寫戲,其中成功的範例也不算少。為主演寫戲,寫流派戲,梅、尚、程、荀,各得其所。如梅派的《宇宙鋒》、《霸王別姬》、《天女散花》、《貴妃醉酒》,別的流派若演,絕不能取得梅蘭芳先生的效果。《鎖麟囊》則是翁偶虹先生專為程硯秋先生所作,此戲一直到今天,依然盛演不衰。《野豬林》是李少春先生的拿手戲,也是他自己主創的劇目,少春先生的功夫,在這戲中得以最大限度的發揮。
中國傳統藝術的演員中心製,好處在於能充分調動演員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於是在中國傳統戲劇中,便產生了流派。流派不但造就演員,而且造就劇團,人以戲傳,戲以派傳,派以人傳,三位一體,相互促進,形成中國民族戲劇特有的發展局麵。
西方戲劇,沒有流派,但有學派。流派決定於演員,學派決定於戲劇創作的價值取向。
西方戲劇,不但分學派,尤其分主義,如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現代主義學派中,又有表現派、體驗派、荒誕派種種。各個學派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又都有自己的獨特的理論追求和藝術闡釋,有自己獨立風格和表演特點。西方戲劇雖沒有流派,但勝似流派。其特點,是中國戲劇的流派隻在戲內,西方戲劇的學派則在戲外,以派分戲,有派必有戲,甚至有派才有戲。其場麵似乎更其豐富多彩,而且各成體係。西方戲劇的這個特點,首先是和他們關注社會生活有關。至少自文藝複興運動以來,西方戲劇對社會生活的關注,已成為其戲劇的一個基本特點。關注生活,表現生活,反映生活。既有肯定,也有否定;既有歌頌,也有諷刺,還有批判。所以,西方戲劇往往形成轟轟烈烈的局麵,其不走寫意性藝術之路,而堅定地走寫實性道路也與其有關。
其次,西方戲劇與各種思想理論和社會思潮如哲學、社會學、美學、文學、心理學,以及浪漫主義、現實主義、存在主義、表現主義等思想學派關係密切,而且它們往往成為這些理論和思潮在藝術領域的直接表達式。因此,西方戲劇有很強的理論性。中國戲劇,雖有很深的藝術功底,但主要是一門自在性綜合性藝術。與理論界、文學界有些關係,關係不多。所以,西方戲劇的高潮,往往要發宣言,作演講,立學派,寫文章,弄得熱火朝天。中國戲劇從來不是這樣的路子,它隻是一味地表演下去。觀眾多則多演,觀眾少就少演,觀眾太少就回戲。中國古來的民族戲劇藝術家們,沒有一個像雨果那樣要發表戲劇宣言的,也沒有一個像布萊希特那樣要建立自己的主義的。
再次,西方戲劇家社會地位很高,雖然在莫裏哀時代還不是這樣,其明證,就是他貴族出身的父親不同意他演戲,即不同意他墮落成戲子。但在啟蒙運動之後,情況發生變化。西方藝術家的地位日益提高,而且絕不比總統、總理或者百萬富翁、億萬富翁的地位低下。西方人文主義傳統,原本主張人人生而平等。人人生而平等,就包括藝術家能和其他任何人站在平等的社會地位上。這樣的文化環境,使得西方戲劇藝術不再是下層藝術,而成為人類文明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其編、導、演人員發表各種見解,包括藝術見解和非藝術見解,不但理直氣壯,而且理所當然。中國傳統藝人的社會地位低下,達官貴人或者富人看戲,就叫“捧場”、“捧角兒”。他來看戲,算是給你麵子。這種遺風,直到今天還沒有完全消除,動輒便搞領導接見演員。接見二字,就不得體,至少應改成慰勞和表達謝意敬意才對。
可喜的是,自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後,中國戲劇終於出現新的曆史局麵,而演藝者的人格與勞動,也日益得到社會的尊重和承認。
五、價值取向比較:悲劇與苦情戲
西方悲劇,不僅曆史悠久,而且影響巨大。悲劇既是一種特定類型劇目的概稱,又是一個相對的藝術範疇。但悲劇不能獨存,有喜劇,才有悲劇,有悲劇有喜劇,自然也應有正劇和悲喜劇。
西方悲、喜劇都有極為古老的曆史。古希臘時代,西方戲劇已然發達,故可以稱為西方戲劇的第一個高潮,也可以稱為人類戲劇的第一高峰期。古希臘戲劇,先有悲劇,後有喜劇。古希臘戲劇家,以三大悲劇作家最為有名,他們是:埃斯庫羅斯,他流傳至今的劇作主要有《乞援人》、《波斯人》、《普羅米修斯》和總稱俄瑞斯忒斯的三部曲;索福克勒斯,他一生寫過130多出悲劇和單人劇,現存《安提戈尼》、《俄狄浦斯王》、《特剌喀斯少女》和《俄狄浦斯在科羅洛斯》等7個劇本;歐裏庇得斯,他一生作品也很多,流傳至今的也有18部劇作,包括《美狄亞》、《赫刺克勒斯的兒女》、《伊翁》、《海倫》、《請願的婦女》等。這三位悲劇家在西方聲譽極高,影響極大。在他們之後又有一位大喜劇家阿裏斯托芬。至此,悲、喜劇形式,在古希臘時代,已全然成熟。
西方戲劇既有悠久的悲劇傳統,文藝複興時代之後,這個傳統得到全麵提升和發展,從而產生出空前的戲劇繁榮,同時也出現了一批悲劇、喜劇和悲喜劇全才的戲劇大師,但從整體看,還是悲劇創作居於主流地位。大師級喜劇作家也有,如享盛名於世界的莫裏哀、博馬舍,但悲劇作家更多,如高乃依、拉辛、席勒、易卜生等。最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則悲喜全能,他的四大悲劇尤其影響至深,是人類文明中一份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
悲劇不但是西方戲劇藝術中的冠冕之作,而且它的意義不亞於戲劇本身。西方思想家、美學家和文學家都是悲劇的研究者、發現者和宣傳者。悲劇的精神價值,已超越戲劇而存在。比如人們分析小說的情態類型和價值,也常使用“悲劇”、“喜劇”這樣的定語。比如《安娜?卡列尼娜》就是一個大悲劇,中國的《紅樓夢》也是一個大悲劇,法國的《紅與黑》還是一個大悲劇。
西方悲劇常與崇高為伍,惟悲劇可以體現崇高,惟崇高可以配合悲劇。西方人崇尚崇高,前麵已經提及,表現在戲劇領域,則崇高與悲劇是不可分的。中國民族戲劇對崇高這個範疇重視不多,所以悲劇形式也不典型。西方人推崇崇高,其悲劇地位同樣崇高,正是題中應有之義。
西方人推崇悲劇有它的曆史原因,也有它的深層文化原因。講曆史原因,因為西方文明史變異大,曆史發展曲線處於大起大落狀態,大的動蕩,容易產生悲劇人物,也容易出現崇高性格。講深層次的文化原因,因為西方文明在相當意義上講,屬於基督教文明,根據基督教信仰,基督耶穌是為著拯救人類而被釘上十字架的,這個至關重要的宗教精神便蘊含了濃重的悲劇含義。
西方悲劇,不僅是個戲劇形式而已,而且悲劇的理論也多,定義也多。對於中國人最有影響的定義無過於黑格爾和馬克思的定義,以及魯迅先生用中國人易懂易解的方式給悲劇下的一個定義。
按黑格爾的說法,悲劇固然與死亡相聯,但是,好人殺死壞人,不能算悲劇。例如《穆桂英大破天門陣》,這個戲就不算悲劇,雖然穆小姐馬快刀急,斬殺敵兵首級如削瓜切菜一般,人們隻覺快意,並無悲意。壞人殺壞人也不算悲劇,這隻不過是內訌。好比《蔣幹盜書》,結果是曹操錯殺了蔡瑁張允,雖然蔡、張兩位死得很冤,但在觀眾那裏,並不產生任何同情感。甚至壞人殺死好人,也不是悲劇,頂多隻能稱為複仇劇,如《審頭刺湯》,湯勤害死莫懷古,莫懷古是個大好人,還曾救過湯勤的性命。但這情節,主要不是令人生悲,而是令人生恨,於是“審頭”方罷,“刺湯”開始,雪豔為丈夫報仇雪恨,壞人該死,人心大快。唯有好人殺死好人才是悲劇,如《奧賽羅》、《羅密歐與朱麗葉》,《熙德》,《紅樓夢》。好人殺死好人,是因為兩種好人的道德觀念不一樣,要說史太君不愛賈寶玉和林黛玉,那是天大的冤枉;要說王夫人對賈寶玉的幸福漠不關心,更是冤枉。就是賈政又何嚐不是愛子情深。然而,雙方的價值觀念是不一樣的,他們對男女之情的理解更不一樣。於是發生衝突,於是產生悲劇,於是落一個“白茫茫大地真幹淨”。悲劇的意義在於,“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們看,”因為毀滅了人世間最有價值的東西,他的悲劇意義才得以最大限度地升華,而作為為著這價值慘死的劇中人物,才以悲慘的結局完成了其崇高的人格使命。
中國傳統戲劇中,沒有悲、喜劇這樣的名詞,也沒有這樣劃分方法。傳統中國人的習慣,不是把劇目分作悲劇、喜劇,而是根據其表演特色,劃分為文戲、武戲、唱工戲、做工戲;或者根據其情節,劃分為玩笑戲、苦戲;也有根據其題材的時代性,劃分為新戲、老戲的,但這已經是後來的事情了。
中國古來沒有悲劇這樣的名詞,並非沒有悲劇創作,隻不過中國式悲劇與西方悲劇有很大的不同。相對於西方悲劇而言,中國式悲劇,似更應該稱為苦情戲,因為中國式悲劇更注重其戲劇性,更突出其過程性,而且也與崇高之類的審美範疇無緣。它更注重懲惡揚善,更喜歡在戲的最末來一個喜劇式的大團圓。
首先是注重戲劇性。中國戲劇本來就有遊藝性品格,喜劇誠然如是,悲劇也不例外。所謂戲劇性,一是強調劇情的故事性,力求故事完整。既要完整,就很難中道突變,嘎然而止,如《哈姆雷特》那樣的死一個幹幹淨淨。這不是說《哈姆雷特》的故事就不完整,而是說,西方悲劇中最緊要的是截取故事素材中無可調和的那一部分,然後將其典型化。矛盾已無法調解,剪裁上還要令其更為典型。所以西方悲劇,總是充滿了衝突,而且不是一般的衝突,是衝突中的衝突。其人物自然也就處在風口浪尖上,這才符合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這樣一個原則。中國式悲劇強調故事性,往往從頭講起,來龍去脈,一清二楚,講來講去,講成了大團圓。二是強調娛樂性。戲劇的娛樂性質,在中國傳統戲劇文化中最有代表性,僅從欣賞方式看,看戲的人很少專心於戲台的,他們常常把散心、請客、談事、慶賀、會友,甚至擺譜統統歸在一堆兒。坐在台下,一邊玩笑,一邊欣賞。開場戲慣例是不好好看的,甚至根本不看,要等到開戲一二個小時才到場,專門為著看“角兒”,或者“捧角兒”。這樣的欣賞方式,與西方人的欣賞戲劇特別是欣賞悲劇的態度可謂天上地下。西方人看戲,開幕後即不能入場,如果遲到了就須等到中間休息方能入場。看戲固然是娛樂,但是也是一件嚴肅的事情,不聚精會神,便是對演藝人員的不尊重,也反映了欣賞者的不文明。看戲就要入戲,入戲才能真正領悟戲劇的精神。中國傳統方式,看戲是在遊樂,雖然看到精彩處,也很投入,看到傷心處,也不免落淚。但事後難免有“聽說書落眼淚——替古人擔憂”之譏。因為看戲隻是看戲,所以無論從創作者還是從表演者,乃至從欣賞者看,悲劇——中國式悲劇都與崇高無涉。
其次是重視過程。過程即戲的發展過程,發展過程也就是故事性,但不是一般的故事性,而是構成中國式悲劇——苦情戲的特殊發展過程。
為著完成這個過程,中國傳統戲劇,特別注重鋪墊與反襯。鋪墊為了增強故事的感染力,反襯是為了兩相比照,使原本慘烈的情節更能打動人心。但鋪墊不是平鋪直敘。比如《秦香蓮》這出戲,前提就是秦香蓮的丈夫陳士美進京趕考,中了狀元,做了駙馬,而他的妻子在家含辛茹苦,孝敬公婆,養育子女。結果因為連遭荒年,公婆饑餓而死。於是秦香蓮帶著兒女進京尋找自己的丈夫。這情節已經很是令人同情,但劇作家還要反複鋪墊,秦香蓮去找自己的丈夫,怕自己穿著襤褸,不肯明說,隻說鄉裏人求見,門官一報,不見。沒辦法,說了真話,門官再報,還是不見。於是贏得門官的同情,開始闖宮。闖宮見夫,丈夫不認自己和孩子;於是哭訴;哭訴不成,又被轟出宮門。如此三番兩次,使觀眾對秦香蓮不能不同情,對陳士美不能不氣憤。然而,還不夠。作者還要安排秦香蓮見王老丞相,並在陳士美做壽之機,扮成賣唱女,彈琵琶,訴苦情。這一次,陳士美不但不認,還將他們母子轟出京城,轟出京城猶不解氣,還派家將韓淇追殺她們母子。鋪墊至此,真可謂“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了。於是為後來的包青天刀鍘陳士美提供了充足的道德依據。
講鋪墊,更講反襯。以陳士美的貪心反襯秦香蓮的可敬可愛;以王魁的負義,反襯焦桂英的大仁大義;以貪官的暴虐反襯竇娥的無辜;以唐明皇的無情無義,反襯楊貴妃的一片癡情。
中國式悲劇的這些特點,促成了作為“苦情戲”的生發過程。不僅如此,中國苦情戲,就是要通過這些曲折的情節,把故事的是非講出來,把主人公的滿腹委屈講出來,把他們含辛茹苦的經曆講出來。從而,也把他們一片貞烈的道德人格講出來。
講過程,更注重細節,一些細致的情節,可謂千錘百煉,具有經久不衰的感人魅力。《琵琶記》中有一位張大公,至仁至義。趙五娘既要進京,他身為長輩,細細叮嚀,周信芳先生演出此劇,最能催人淚下。那唱詞也寫得好:
叫一聲五娘且慢行,
老漢言來你且聽。
你今身背公婆影,
你鞋弓襪小路難行。
未曾黃昏早住店,
出行還須待天明。
登山涉水心要穩,
借舟擺渡莫爭行。
溝渠之水不潔淨,
且向人家討茶羹。
逢人隻說三句話,
未可全拋一片心。
五娘此番把京進,
見了伯喈訴苦情。
倘若伯喈不相認,
你手撫琵琶把理評。
你莫說公婆已喪命,
你莫說親手剪烏雲,
你莫說街坊鄰居來幫襯,
你莫說兜土築新墳。
但願你此去多安順,
盼你早早轉回程。
真可謂千叮嚀萬囑咐,拳拳眷眷,情情切切,加上周信芳先生的精彩表演,聞之不能不動情,觀之不能不酸目。
再次,中國式悲劇的另一大特點,是它喜歡、企盼而且追求大團圓;因為它追求大團圓,就更與崇高無緣了。又為它追求大團圓,它才更適宜被稱為苦情戲。其情雖苦,最終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惡人得懲,好人團聚,從此和和美美,過好日子;從而讀者得意,觀者歡心,上下相通,不免會心一笑。
中國式悲劇的特色在這裏;
中國式悲劇的悲劇也在這裏。
中西戲劇的差異,不僅如上五個方麵而已。此外,還有演員培養方式的不同,演出場合的不同,欣賞習慣與習俗的不同,演藝間的人際關係的不同等等。但從曆史的走向看,這些差異正在縮小甚至消失,但新的差異卻又在發生和發展,畢竟中西兩種文化各有自己的特性,母體性質有別,小兒女自然會具有不同的遺傳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