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杜佑的《通典》雖是一部鴻篇巨著,但是內容隻寫到唐代為止,唐以後的典章製度,直到宋代還沒有一部可靠的書記載;而且杜佑長於言禮,多存古訓,200卷的書中禮就占了100卷,這對於研究儒家經書雖然大有幫助,但想要從中了解更多的典章製度的沿革則似嫌不足。因此,其書既要續寫,並且其內容也還得大大擴充。這續寫與擴充的任務,到了宋末元初,終於由當時的一位典製史專家予以完成。這位典製史專家就是馬端臨。
馬端臨字貴與,號竹洲,饒州樂平(今江西樂平)人,宋理宗寶祐二年(1254年)生於一個世代書香官宦之家。父親馬廷鸞自幼甘貧力學,進人仕途後任史官多年,因職務之便,得以博覽許多珍貴文獻,頗有著述之誌。宋度宗鹹淳五年(1269年、馬廷鸞升任右丞相兼樞密使;掌握朝廷機要,又了解到了不少關於典章製度的重要材料。但由於他為人正直,遭到當權的奸相賈似道排擠,隻好稱病棄官回鄉,讀書課子。馬端臨是父親的次子,他曾從師當時著名學者理學家曹涇,19歲以父蔭補承事郎,20歲漕試第一。他本欲進京參加會試,因父病需要照顧,隻好放棄這條通過科舉考試做官的道路,繼續在父親的督促下讀書。不久,南宋滅亡,馬端臨更是絕意仕途,不願出任元朝的官職。原先與馬廷鸞同朝為官的留夢炎,在元朝做了吏部尚書,曾來邀請馬廷鸞、馬端臨父子出山為元朝服務,也被婉言謝絕。馬廷鸞本來熟悉朝章國典,並且也已搜集到了不少資料。他決定利用退隱山林的閑暇,編撰一部名為《讀史旬編》的著作,寄托自己的情誌。馬端臨一麵協助父親搜集資料,一麵自己也在醞釀著編撰一部典章製度史的計劃。不久,父親去世,馬端臨先後出任饒州慈湖書院山長和衢州柯山書院山長,並開始著手編撰專講典章製度史的《文獻通考》這部巨著。
大約經過20餘年殫精竭慮的努力,馬端臨終於在元成宗大德十一年(1307年)完成了多達348卷的《文獻通考》。這一年,他54歲。10年之後,即元仁宗延祐四年(1317年),仁宗命道士王壽衍外出尋訪有德行才學之士,準備任用。當王壽衍來到饒州時,當地名儒介紹馬端臨身懷有用之學,堪稱濟世之才,並特地介紹了他所編撰的《文獻通考》為浩瀚該博、有益治道之書。於是王壽衍就將《文獻通考》奏上朝廷。仁宗敕命雕板刊行,並請篤端臨親自擔任校勘之責。雕刻這部巨著費了三年時間,至元英宗至治二年(1322年)才告完成,其時馬端臨已是69歲的高齡了。第二年,馬端臨病逝於家中。他的著作除《文獻通考》外,還有《多識錄》153卷、《大學集傳》1卷、《義根守墨》3卷,可惜除《文獻通考》外,其他幾種都已散佚了。
馬端臨的《文獻通考》348卷的安排是:分典章製度為24門,其中田賦、錢幣、戶口、職役、征榷、市糴、土貢、國用、選舉、學校、職官、郊社、宗廟、王禮、樂、兵、刑、輿地、四裔等19門為杜佑《通典》所有的內容,但馬端臨分門更細,內容更具體,考證更詳核。另有經籍、帝係、封建、象緯、物異五門則是《通典》所無,由馬端臨根據正史中的經籍、藝文、天文、五行、災祥等誌和曆代會要的各種表新創的。《文獻通考》所具有的一個最重要的特點是“通”。馬端臨繼承杜佑;鄭樵的觀點,認為治史必須會通。他說:“詩、書、春秋之後,惟太史公號稱良史,作為紀、傳、書、表。紀傳以述理亂興衰,八書以述典章經製,後之執筆操簡牘者,卒不易其體。然自班孟堅而後,斷代為史,無會通因仍之道,讀者病之。”這就是說,他是主張像司馬遷那樣寫通宋的,反對班固那樣斷代為史的。司馬光的《資治通鑒》雖是通史,但“詳於理亂興衰,而略於典章經製。”馬端臨自己是主張把章製度史寫成為通史的,因為這樣可以從典章製度的角度來探討理亂興衰的根源,能把問題看得更清楚些。馬端臨在《文獻通考》中特別著重於經濟問題的記載與論述,24門中,與經濟有關的門類占了8門。這8門不但有大量的史料依據,並且還引用了曆史上許多先賢的有關論述。馬端臨自述他編撰《文獻通考》的原則是“凡敘事,則本之經史,而參之以曆代會要,以及百家傳記之書。信而有征者從之,乖異傳疑者不錄,所謂‘文’也。凡論事,則先取當時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諸儒之評論,以至名流之燕談,稗官之紀錄。凡一話一言,可以訂典故之得失,證史傳之是非者,則采而錄之,所謂‘獻’也。其載諸史傳之紀錄而可疑,稽諸先儒之論辨而未當者,研精單思,悠然有得,則竊注己意,附其後焉。”這就是說,他的書大致有文、獻、注三個部分,“文”就是從經書、正史,並參考曆代會要,百家傳記中采集來的有關的曆史記載。“獻”就是前賢對這些事的有關議論。“注”就是馬端臨經過思考後所發表的獨立見解。馬端臨的編書原則,特別在有關經濟問題這部分掌握得最好。這也就是說,他編撰《文獻通考》並不是史料的堆砌和前人言論的彙編,而是有他自己研究心得的結晶。把現成的史料和前人的言論進行去粗取精、有條有理的編集,這已經需要有分析批判的能力才能做到,而對這些事物進行深入思考後發表自己獨立的見解,這就更加需要具有敏銳的眼光和科學研究的能力才行。由此可見,馬端臨編撰《文獻通考》,確實是他在史學方麵具有才、學、識三長的具體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