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花船上的雛妓(1 / 2)

去掉了“狀元娘子”這塊心病,清流派不再煩惱,蘇州狀元也保全了名聲,自此以後,洪鈞在宦途上官運亨通,一帆風順。晚清官場中,鄉誼是除了親戚、裙帶關係之外最為親近的一種關係,“親不親,故鄉人”,鄉誼滲透在官場中的每個層麵,是官場中人相互提攜、互為奧援的重要紐帶。

晚清北京名飯館中有“八大居”,是政壇官宦的雲集之地,其中最為顯赫的是潘祖蔭出資創辦的廣和居。清人崇彝在《道鹹以來朝野雜記》中寫道:“廣和居在北半截胡同路東,曆史最悠久,蓋自道光中即有此館,專為宣武門南士大夫設也。其肴品以炒腰花、江豆腐、潘氏清蒸魚、四川辣魚粉皮、清蒸幹貝等,最為膾炙人口。胡其地雖隘窄,屋宇甚低,而食客趨之若鶩焉。”

按照清朝滿漢分居北京城內外的製度,宣武城南是流寓京官和士子聚居的地方,這裏有大批京宅和會館,廣和居為他們提供了就近聚餐的便利。這些食客中有不少是晚清時的政壇顯要,翁同龢、張之洞等人都是這裏的常客。創辦人潘祖蔭是清流派的領袖,尚清談,喜歡搜集金石古玩。這裏軒窗雅潔,頗具文雅之風,一幫愛好雅玩的同黨免不了經常在此聚會。實際上,這家京城士大夫們的公共食堂已經不是一般吃飯的地方,而成了官場士大夫們針砭時政、討論問題、攀緣官誼的政治俱樂部。

洪鈞出道前家境一般,父親是賣酒為生的商人,而且早早過世,四兄弟中也隻有他能夠躋身官場,政治上沒有什麼背景,要在官場升遷靠的就是這種鄉誼。好在蘇州狀元的頭銜幫助了他,為了“蘇州狀元”這幾個字,翁同龢、潘祖蔭這些出身江南的官場大老也會暗中援助。同治九年(1870),洪鈞出任湖北學政,後又參與編修鹹豐朝實錄,賜花翎四品銜,嗣後曾任順天府鄉試同考官,曆典陝西、山東鄉試,後遷翰林院侍講、侍讀,提督江西學政,曆任左右春坊庶子、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官場一路走下來,到了光緒九年(1883),遷詹事、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

這期間洪鈞的人生中遇到了兩件事,同他後來的命運有很大關係。

第一件事是為兒子娶親。家族血脈不旺一直是洪鈞的心頭之痛,到了他頭上,又隻生了個獨子。洪鈞的原配夫人王氏是南京人,比洪鈞大兩歲,平日主理家庭事務,得空燒香念佛,一流的賢惠,無奈身子骨單薄,體弱多病,生了一胎之後再也不能生育。為續家族香火,洪鈞特意跑到揚州挑了個“瘦馬”做姨太太,可是這位姨太太的肚子不爭氣,幾年下來也沒為洪家添丁加口。因此,洪家上下老少更是把獨子洪洛看得特別珍貴,好在洪洛也還成器,《清史稿》上記載他為“縣學生,以蔭考授通判,改工部郎中”。

洪洛娶的妻子叫陸玉珍,是父親洪鈞親自為他挑選的。這位陸小姐出自蘇州一個亦儒亦醫的世家,祖父陸懋修醫術高明,在上海一帶很有名氣,曾專心研討《黃帝素問》等醫學典籍,著述不輟。父親陸潤庠(字鳳石)自幼聰明好學,10歲讀完了儒家《九經》,對家傳醫術頗精通,憑借儒學根底考中鄉試成為舉人,同治十三年(1874),陸潤庠在殿試一舉奪魁,成為清朝第101名狀元。新科狀元無疑是官場新貴,攀結洪家這門親事,隱含寄望得到提攜的意味;而對於洪鈞,官場中雖說有不少鄉誼,但真正的親戚、裙帶關係卻很少,也亟須通過聯姻得到政治上的奧援。兩家門當戶對,一拍即合。兒女親家雙方都是狀元出身,使得這場婚事更為引人矚目,江南的達官顯貴、名流紳士紛紛上門祝賀,往來穿梭如過江之鯽。這場婚事是洪家鼎盛時期的一個見證,此後不久洪家由盛轉衰,先是洪鈞患病去世,接著兒子洪洛不幸身亡,故鄉那座一度熱鬧非凡的豪宅桂蔭堂日漸破敗,門庭冷落車馬稀,家道迅速中落。當然,這是後話。

第二件事是洪鈞的母親洪老太太去世。按照清律,清朝官員遇到父母去世的情況,必須告假回家奔喪丁憂,時間為三年,碰到抽不開身的特殊情況,至少也得丁憂一年。洪鈞做官之餘喜好研讀有關地理、曆史方麵的書,對西北蒙古史興趣尤濃,撰寫了一部《元史譯文證補》的初稿,正好利用丁憂的長假來修改補充。

三年的時間是漫長的,除了著書之外,洪鈞的社交圈是蘇州的一幫名流雅士,有吳承儒、姚念慈、沈問之、潘老四等,聚會時經常玩一種紙牌,名叫“打黃河陣圖”。這種牌輸贏很大,好在來的都是社會上的頭麵人物,出手闊綽大方。玩累了,便到蘇州河去尋樂子,倉橋浜一帶停泊著許多花船,雙開門,四麵玻璃窗,周圍帶欄杆,華燈映照下,“坐艙姑娘”懷抱琵琶彈唱一曲,琴聲、歌聲、笑聲夾雜一起在河麵上蕩漾,別有一番風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