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官與妓千絲萬縷的關係(2 / 3)

緊接著,一個更大的災難降臨到她頭上。先是弟弟病死蘇州,她回家奔喪後,順道在上海挑了幾個姑娘,準備回北方繼續經營她的“金花班”。其中有個叫鳳鈴的姑娘,武清縣人,瓜子臉,雙眼皮,穿一件藍布衣裳,紮紅腳帶,梳著抓髻,看上去像個清純的鄉下妹,誰知道她原來已經在小李紗帽胡同裏幹過這行,藝名叫小五子,有個熟客同她有了感情,想用800兩銀子為她脫籍,不知為何沒辦成,領班怕她和那個熟客攜手私奔,趕緊將她出手。

這個藝名叫小五子的妓女心裏隻裝著先前的那個熟客,整天茶飯不思,為伊消得人憔悴,趁人不注意,悄悄吞食了鴉片煙膏,鬧出了人命。按照慣例,人死了不能輕易裝殮,得報官衙驗屍,有個開裁縫鋪的蒲二奶奶熱心腸,告訴賽金花說:“這樣報官恐怕不妥,不如我冒個名,作為鳳鈴的生母去報,你就輕省多了。”賽金花心裏又煩又慌,貿然一聽覺得有理,隨口便答應了。不料官衙一查,蒲二奶奶根本不是鳳鈴的生母,加上有人舉報說鳳鈴是被賽金花虐待後尋死的,這哪裏還脫得了幹係?

賽金花被送到刑部收監,狀元夫人進了大牢,依照大清刑律,賽金花自應按例加等問罪,經過刑部初審,“買良家之女為娼者,枷號三個月,仗一百,徒三年例,上加一等,擬仗一百,流二千裏”。這時候有一個人覺得整治賽金花的機會來了。這個人還是洪鈞的兒女親家陸潤庠。賽金花在北方豔名越是高揚,他越是感到沒有顏麵,在官場上行走,怎能容忍同僚在背後指指戳戳?有了這個茬兒,正好將禍患斬草除根。

陸潤庠仍是走軍機大臣孫家鼐的路子,買通了刑部尚書,軟硬兼施,雙管齊下,無論賽家向官府送了多少銀子,都不管用了。孫家鼐正襟危坐在刑部大堂上,向賽金花提出了釋放條件:可以保釋,不能在京城久留,派人從速解押回江南原籍。為掩人耳目,也判罰了她三錢七分二厘銀子。賽金花思前想後,走投無路,隻好屈從。在京城住了幾天,處理完了雜事,賽金花從北京到了天津,然後乘小火輪到上海,再次返回蘇州原籍。

這時候的賽金花已經年近40,在老家住了一些日子,清貧的生活已然不能適應,遂回到上海再操舊業。這中間賽金花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有個叫魏斯炅的官員,因同情革命黨而遭人排擠打擊,逃到了上海,和賽金花一見傾心,十分投緣,遂舉行了婚禮,拜堂成親。婚後,二人兩情相悅,魏先生待賽金花體貼入微,賽金花也慶幸自己的後半生有了依靠。沒料想一天魏先生因洗澡著了涼,不幾天便生病死去了。

厄運再一次降臨到賽金花頭上,無奈此時她已人老珠黃,一枝名花失去了先前的嬌豔,變得枯萎暗淡。美人遲暮,總是有說不完的惋惜,發不完的感慨,加上賽金花年輕時染上了鴉片癮,家道敗落,財源無著,許多日子隻能靠接濟為生。張學良、趙四小姐、徐悲鴻、齊白石、李苦禪等社會名流都曾接濟過賽金花。其中流傳的一個最為著名的故事是:時任山東省主席的韓複榘久聞賽氏大名,堅持要一睹芳容,結果經人引見後大失所望,礙於情麵不好多說,硬著頭皮資助了國幣100元,托人代轉。賽金花接到這筆不多的錢,百感交集:“賽花老矣,誰堪顧問?蒙賞洋百元,不勝銘感。”並做了一首七絕詩:“含情不忍訴琵琶,幾度低頭掠鬢鴉,多謝山東韓主席,肯持重幣賞殘花。”這首詩刊登在當時的報紙上,大多認為是他人代筆。這首詩以及背後的故事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其中的辛酸與淒楚,又有幾人能讀得出?

賽金花晚年心係青燈古佛,淨心向善。偶爾有人看見她身穿一襲青布衣裳,不飾脂粉,同多年形影相隨的仆人顧媽走在大街上,不知是該尊敬還是該同情。這個一生充滿情愛與傳奇故事的名妓,其生命價值被充分利用後,像嚼過的甘蔗屑,終於被徹底摒棄了。她與晚清官場千絲萬縷的聯係以及其中的恩恩怨怨,被掩埋在厚重的曆史書頁裏,一任後人評說。也許隻有她晚年那句話最能說明一個女子悲苦的心境:“眼望天國,身居地獄,如此苦苦掙紮,便是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