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數到第三十七滴血時，天台鐵門被踹開了。
血珠墜在校服第二顆紐扣的焦痕上，綻成一朵赤色曼陀羅。這是他上周在化學實驗室被張子揚按在酒精燈上燎出來的——當時他們正在加熱膽礬結晶，藍焰舔舐校徽的焦糊味，和此刻鼻腔裏的血腥味微妙重合。
\"這不是我們班的大發明家嗎？\"張子揚把玩著折疊屏手機，藍光照亮他耳垂上由七個微型頭骨串成的鑽石耳釘，\"聽說你在用廢品站撿的零件攢什麼信號幹擾器？\"
林深後腰抵住鏽蝕欄杆。三十七層高的教學樓正在午休時間沉睡，監控盲區的天台像被世界遺忘的孤島。他瞥見張子揚左手虎口處新添的刺青：由梵文和DNA雙螺旋組成的詭異圖騰，與三天前生物課上解剖的青蛙腹部胎記如出一轍。
\"讓我猜猜——\"張子揚突然扯開他衣領，檸檬草香水混著福爾馬林味撲麵而來，\"是不是想偷拍我們霸淩的證據？\"指尖劃過他鎖骨處的舊傷疤，那裏有圈淡青色牙印，\"就像你妹妹當年想用兒童手表錄音那樣？\"
林深瞳孔驟縮。妹妹失蹤那年咬在他鎖骨的齒痕突然灼痛，與此刻張子揚指甲滲出的寒意形成冰火兩重天。遠處操場正在翻新沙坑，挖掘機的轟鳴聲裏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銅鈴響——那是母親失蹤前常戴的腳鏈聲。
\"張少，教務處說監控已經處理好了。\"班長葉倩從陰影裏走出，馬尾辮上的水晶發卡折射出七彩光暈。她校裙口袋裏露出半截青銅羅盤，邊緣沾著暗紅色鐵鏽，\"五分鍾後我帶王主任上來u0027驗收成果u0027。\"
林深突然注意到葉倩的指甲。那些鑲嵌碎鑽的甲片上，用透明護甲油寫著密密麻麻的微雕符文——和上周校史館展出的商代甲骨殘片上的文字一模一樣。她整理裙擺時，裙褶裏掉出片幹枯的蓮花瓣，落在積水裏竟泛起油膜般的虹彩。
\"你笑什麼？\"張子揚的拳頭裹著風聲襲來。
林深偏頭躲過的瞬間，後腦勺突然刺痛——那是被植入皮下三年的定位芯片在發燙。母親失蹤前夜，曾用注射器將這顆米粒大的裝置埋進他枕骨：\"如果哪天你看見青銅鈴鐺圖案，就朝反方向跑......\"
墜落時風灌滿校服，懷裏的玉佩突然與芯片共振。今晨那個瘋癲老道塞給他玉佩時，枯指劃過他後頸：\"小友的骨相是百年難遇的u0027陰棺陽槨u0027，此物能醃住你漏風的命格。\"那人破道袍下隱約露出半截青銅腳鏈，鈴鐺上刻的正是母親日記裏的蓮花紋！
羊脂玉在胸口炸裂的刹那，時空裂縫中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妹妹失蹤那晚攥著的糖果紙，母親白大褂上洗不掉的胎盤血漬，還有此刻張子揚腕表內側刻的\"1999.12.22\"——正是二十年前校園擴建工程奠基日。
當青銅羅盤在血光中顯形時，林深看見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七個：每個都穿著不同年代的校服，心口插著刻有\"借命人\"三字的桃木釘。羅盤邊緣浮現出校長室那口青銅編鍾的虛影，鍾擺竟是母親失蹤時穿的護士鞋。
\"重開吧。\"有個聲音在耳蝸深處歎息，帶著妹妹特有的糖果味氣息。
下墜的失重感逆轉時，林深聽見此起彼伏的骨骼爆響——不是來自自己體內，而是教學樓地基深處。仿佛有無數孩童的指節正在敲打混凝土，與魯班尺劈開棺材的震動頻率完全一致。
睜開眼，晨讀課的下課鈴正在響起。前桌轉身碰倒的保溫杯裏，檸檬水在理綜筆記上洇出個胎膜狀的輪廓。林深摸向頸後芯片，指尖觸到三道新生的凸起疤痕——恰與玉佩裂紋走向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