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末,思想解放運動的開展,改革開放路線的確定,為中國文學的重新繁榮提供了極好的機遇。冰心、巴金、楊絳、蕭乾、柯靈等老作家重返文壇後,都不約而同地致力於“五四”新文學傳統的恢複。
巴金自1978年底在香港《大公報》開辟《隨想錄》專欄,曆時8年,後以每30篇為一集,集為《隨想錄》(第一集)、《探索集》、《真話集》、《病中集》和《無題集》。198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第一集,1986年12月出齊。1987年三聯書店出版合訂本。
《隨想錄》是一座個人的“文革”博物館。其創作出發點,就是要對“文革”作出個人的清算與反省,為世人留下這一民族災難的見證。從第7篇《“遵命文學”》對自己在1965年參與批判柯靈劇本《不夜城》的反省,到最後關於“反胡風”運動的懺悔,巴金艱難地完成了漫長的自我發現與清算。第150篇《懷念胡風》詳細剖析了自己在“反胡風”運動中,為了明哲保身而不惜任意“上綱”寫表態文章時的痛苦心情,是他最動感情的一篇隨想。在第11篇《一顆桃核的喜劇》中,巴金小時候在父親的衙門裏看到犯人挨了打還要向知縣老爺謝恩的情景,成為貫穿《隨想錄》全書的總體意象。把反省“文革”與自我追問結合在一起,是《隨想錄》的獨特之處。《隨想錄》的意義不僅在於巴金對個人曆史的反思,而且在於通過自己的心路曆程,反映出了現代知識分子所經曆過的普遍的文化心態。
冰心這時期出版有散文集《晚晴集》(1980)、《三寄小讀者》(1981)、《記事珠》(1982)、《關於男人》(1988)、《關於男人和女人》(1993)等。冰心晚年散文最為可貴的是,敢於說真話,敢於麵對現實人生,敢於自我呈現。
冰心晚期散文在內容上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對知識分子的關注。如《我嗚咽著重新看完畢〈國殤〉》痛心疾首地呼籲社會重視知識、重視知識分子,並希望知識分子進行自救,而《從“五四”到“四五”》、《無士則如何》、《我請求》、《讀巴金的隨想錄》等,更表現出一位知識分子對祖國命運和前途的拳拳之心。她在93歲高齡時寫下的《我的家在哪裏》,仍在進行著知識分子生命的文化精神價值的探尋。二是對自己人生曆程的回顧。如《我的故事》、《我的童年》、《我入了貝滿中學》、《我的中學時代》、《我的大學生涯》、《在美留學的三年》等自傳體散文,通過對真實的曆史氛圍的描繪,反映出時代的風雲變幻。三是繼續對“愛”的謳歌。如《三寄小讀者》在談理想、談世界和平時,把一位老知識分子的愛國深情貫注其中,《我的母親》表達了對母親深切而真摯的熱愛之情,《老舍的散文》、《悼靳以》、《懷念郭小川》、《悼丁玲》、《追憶吳雷明校長》等表達了對朋友的真誠情意,《病榻囈語》則在更高層次的生命感悟上,表達了老作家熱愛人類、熱愛生命的主題。冰心晚年所追尋的愛,已完全消解了理想化的成分,變得更為具體、更為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