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突然間集齊了街坊鄰居,裏三層外三層,議論紛紛,莫衷一是。計劃生育從此肅然成風,爸爸媽媽也噤若寒蟬,斬斷再生一個的念頭,轉而全力培養易小冰。
奶奶特地準備上好牛肉,邀請風水先生,詢問家道運勢。這年頭饑餓貧窮,風水先生也穿補丁衣服,瘦小枯幹,頭發花白,完全沒有仙風道骨。他圍繞房子仔仔細細公轉一周,中途差點跌倒,駐足後喜憂參半。
身為無神論且忠於革命忠於黨的愛國者,爺爺自然極度鄙視邪門歪道,聽不下兩句就拂袖而去。
隻見風水先生折一根榆樹枝條,橫豎一通畫,滿臉嚴肅道:你看,你家大門正對一道窄窄長長的胡同,這是所謂“天斬煞”,大凶之兆,主人分離;再看你家庭院,橫平豎直,四四方方,本是聚寶之地,但你門開南麵,直迎“天斬煞”,院牆高壘東方,阻礙紫氣東來,紫氣即是富貴之氣,而西麵院牆俱無,意財散西方,家中老人過世怕要財運衰落;屋朝正南,但窗戶偏小,采光不足,濕氣偏重,意命運坎坷;屋角一顆榆樹,怕有許多年頭兒,像門前護衛,力阻“天斬煞”,又提供庇護,擋風遮雨,是為吉,但另一方麵吸收天地靈氣,會阻礙人的發展,是為凶,總體而言禍福參半。
媽媽要其做法。他忽然大怒,自稱隻是風水先生,不是法師。媽媽一再請求,他思考良久方指條明路:修葺房屋,安大而明亮之窗,大門改院牆,阻“天斬煞”,院牆改大門,直麵東方,迎接紫氣,西方院牆補高,阻財運流失,榆樹砍掉,做房屋棟梁之才。
奶奶心裏默記,媽媽則估算著花費,爸爸卻一聲不吭。爺爺突然斜刺裏殺出來大喝一聲“一派胡言”,就要趕人。
風水先生拂袖要走,被媽媽一把拉住,邊陪不是,邊求他為易小冰相麵。
風水先生立馬拒絕,言隻看風水不看人,理由是人的可塑性千變萬化,怕看不準。
媽媽立即掏錢塞進先生口袋,就抱來易小冰。先生佯裝觀察,奉承說“娃真漂亮,肯定出息”。奶奶拉著先生袖子不依不饒:先生但說無妨,無論怎樣,我們不會責怪,你若不說,休想踏出庭院半步,再說你錢都收了。
先生被逼無奈,又摸摸腦袋,又捏捏小手,看的滿頭大汗,最後憋出一句“這孩子一半靈氣,一半邪氣,你們要好生照顧”。媽媽道:仔細說。先生撥浪鼓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奶奶問:孩子未來怎樣。先生道:掌握在自己手中。遠處的爺爺再一次忍不住妖言惑眾,將先生趕出大門。
大家著實認真討論過,結論是:花費太大,過段時間再行處理。
一晃兩年過去了,西邊的空缺終於壘磚成牆。
易小冰才三歲多點,便經常屁顛屁顛滾進菜地,玩夠了就渾身泥巴跑出,留下一地壓扁的菜花和菜苗,白瞎了媽媽精心編的小辮。媽媽看她一點不像女孩子,便經常當男孩子打。易小冰哭著喊爸爸,爸爸也是敢怒不敢言。
剛止住淚花兒,鄰居家的小胖丫頭,腦袋圓圓的,身子圓圓的,提著小短腿,像小企鵝一樣蹦蹦跳跳過來了。兩人又跑進菜地一頓踩踏。媽媽做完飯一看鼻子都氣歪了,又把自家孩子毒打一頓。
媽媽管教嚴厲,晚飯自然沒得吃,爸爸氣不過說幾句,結果自己也沒的吃,隻能倒背雙手走出門。易小冰鬼心眼多,趁媽媽去小屋盛飯,抓起一隻鞋,就丟進鍋裏。
自己卻跑到小企鵝家蹭飯。小企鵝媽媽瞪著滴溜圓的小眼睛不好意思道:小彬彬啊,你看,你來也不說一聲,飯不夠了,我再去做,就是時間有點長,你耐心等一會兒。
易小冰清清喉嚨:阿姨,我是小冰冰,不是小彬彬。
很長時間過去,飯還沒來。
小企鵝將自己碗推到易小冰麵前:吃我的,別嫌棄,我飽了。
晚上,媽媽來找,易小冰堅決不回,鄰居客套一番便將其留下。雖然隻能睡沙發,但小企鵝也圓滾滾的過來陪伴,兩人又睡在一起,就像當初睡在易小冰家那樣,漸漸形成了最初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