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嶽這時不敢再怠慢。嚴令所部猛攻土肥原主力的據點村落。土肥原也紅了眼,提著戰刀走出司令部親自督戰。中國軍隊打入城內,他馬上組織戰車、騎兵發起反擊。中國軍隊不支退出。旋即再次攻擊,日軍再次反擊,直殺得天昏地暗,雙方氣喘籲籲。寨牆下,溝坎旁,村寨裏布滿了灰色、黃色的屍體,鮮血殷紅了這片幹涸的土地。戰至月底,雙方都精疲力竭,戰局成膠著狀。中國軍隊死傷團長紀鴻儒、劉灃水以下3千餘人,土肥原師團也付出了幾乎相同的代價。
武漢的蔣介石暴躁不已,給一戰區送下手令,訓斥各軍長“指揮無方,行動複懦,以致土氣不振,畏縮不前”。指責“各軍師旅團長等此次作戰奮勇爭先者極居少數。大部缺乏勇氣,鮮自振作,遂致戰局遷延”。蔣介石這時恨不能一口吞了土肥原,焦躁中不免怨天尤人。
薛嶽看過手令氣憤地扔在一旁,咬著牙調上了最後一點兒預備隊,要和土肥原見出個分曉。
土肥原似乎命不該絕。薛嶽冥冥中似乎總是與勝利無緣。就在他欲最後解決土肥原之際,蔣介石的中央嫡係黃傑第8軍再次把他的一切努力出賣了。
5月底,被薛嶽配置在商丘一線阻敵西援的第8軍,與日軍中島師團先頭部隊倉促交手後,便擅自向西南撤去。中島師團如惡虎撲羊,急趨蘭封。中國軍隊有陷入敵內外夾擊之勢。
蔣介石致電程潛:日軍主力已突破歸德(商丘),我軍有陷入包圍之險境。放棄對土肥原師團之圍,全軍撤至平漢城以西。
程潛痛苦萬端,把電報遞給薛嶽,遙向東天,喟然長歎道:“大辱安能忍,茲仇永勿忘”
薛嶽看畢,嘴唇顫抖卻又無言,呆呆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抱住了頭,他知道他已永遠失去這次機會了。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一片朦朧的青灰色罩住了大地,也罩住了行進了一天的疲憊不堪的部隊。
“咳,撤退,撤退。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啊:”薛嶽長籲短歎,心煩意亂。
這時,兵團參謀長從後麵趕了上來。報告道:“司令,前麵就是府店了。這兒距洛陽隻有五六十裏地,明天兵團部即可到白馬寺。”
薛嶽從長長的沉思中醒來,望望漸漸變黑的車外,吩咐道:“今晚暫住府店。
明天務必趕到白馬寺。
武漢,蔣介石大罵程潛“滑頭”
6月初,有“火爐”之稱的武漢已讓人大汗淋漓,悶熱難耐了。公館裏,蔣介石已感到他平日挺愛穿的桔綢大褂今天不那麼舒服,全身熱得厲害,連他那光光的頭頂上也滲滿了細密的汗珠。
武漢是不能再失了,自去年7月中日開戰以後,尚不到一年時間,中國的半壁河山便已淪入日本人之手,他不得已一退再退,如今他能呆得住的中心都市,也就這武漢一隅。如果武漢再失,那他就隻能退入四川的綿綿群山之中。他不甘心,更不服氣,想想去歲金陵城車如遊龍,人如流水的盛世繁華,他心中一陣抽緊,眼角竟湧上兩朵晶瑩的淚花。
他的情緒從沒像今天這麼低落過。從推翻清廷到建立起今天的大業,他雖然經受過不少次挫折,有幾次甚至不得不一個人亡命日本,但那時的情緒似乎要比今天高。當時在他心裏,清廷已成枯木,再無回春之力了,推翻它隻是早早晚晚的事。
那時的他似乎已眼望光明,盡管有時也摔倒,但信心卻極強。可今天,作為一國的領袖,國民黨的總裁,他想問題,看事情卻有些患得患失,反倒沒當初那麼灑脫了,他不願中國亡在國民黨手中,更不願中國亡在他蔣介石手中。千世功名可無,千秋罪名卻決不可有。他甚至懷疑全麵對日開戰是不是倉促了一點。
門被輕輕地推開,姣小典雅的宋美齡款款地走了進來,一句話,把在思緒裏沉浮的蔣介石拉回現實中來。
“大鈴,你這樣陷入沉思……”
蔣介石抬頭望望眼前風姿秀逸的夫人,一時傷感,競抓過細嫩的纖手摩掌著,思緒又飛向了另一端。
“大鈴,退到武漢,也沒能給你過好生日。”
宋美齡嫣然一笑,玉齒微露,開口道;“你忘了,我們信徒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蔣介石砸著癟癟的、裝滿假牙的嘴,嗯嗯了兩聲竟一時無語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蔣夫人輕輕地移至窗前。遠處東湖湖麵黑沉沉一片,一陣涼風徐徐吹來,令兩人頗感愜意。宋美齡看出蔣介石今天心事頗重,開始想等他自己說,見蔣介石半晌無語,這才問道;“大鈴,還在為前線的戰事煩心嗎?”
蔣介石答非所問,盯著遠方緩緩說道:“日本人不想放過我蔣某,可本黨內也有不少人與日本人一個調子。我身在其中竟不知然,難免困惑啊!”
說罷,踱回沙發前沉沉落座。
宋美齡知其所指,含笑而立,點撥道;“大鈴,你忘了前些日子煥章(馮玉祥字)講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