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碧血淚
梅華妝心下一凜,她回想起,明鬱在她走之前,曾附在她耳畔,說得那一席話。
他說,沒有了梅華夫人的殷川,沉家將會有群魔亂舞,逐步吞噬殷川,當時她還笑著說,那你算什麼,你身為明氏皇嗣,你便起不到半點作用嗎?
那時他的眸底藏著一股隱痛,他再強大,也扭轉不了整個皇朝的命運,從厲帝時期局勢便是如此,明氏的子嗣再如何小心翼翼地守護整座皇城,也防備不了敵人在最底端挖窟窿。
如今這窟窿越多,再也沒有人能夠填補上,而穩坐在城牆上的護國者,也在這股動蕩下,從城牆上摔了下來。
她闔上眼,想到她的敵人是沉家,是明氏,她心裏也想明氏皇朝滅亡,但她更明白,沉家是比明氏更猖獗的對手,唯有和明氏聯盟,才有機會除掉沉家,而和沉家結盟,她反倒隨時都會被反咬一口,兩相一比較,她最終選擇了和明氏牽扯不清。
明氏若有恙,她這隻與他們連在一條線上的螞蚱,勢必會隨他們一起翻下水。
她才剛一走,明鬱就被控製,那坐在皇座上的明桓呢!他的身畔還有皇後的牽製,他們一旦被迫放權,那等待她的也將是萬劫不複了。
她長長地呼了口氣,眼下局勢危急,時間更是緊迫,逼得她不得不從速解決荒月城一事。
殷月兮垂著頭,一直都不敢對上她深不可測的眸,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將裹在發絲間的密詔雙手奉上,一臉沉痛地說道,“不但如此,還有陛下也命密衛傳來了消息,這是密詔,請夫人過目。”
梅華妝拿過密詔,沒有看,就直接撕得粉碎,“我們的後路被斷了,陛下再也不會暗中派人來救我們,到了極地大漠,能倚靠的隻有我們自己。”
萬千的明黃色從她的身前飄落,被風吹得到處都是。
璽夜的指尖一彈,一縷火光竄了出來,將那些明黃色都燒毀得一幹二淨。
這少年到底是何許人也,不光殺人手段高明,居然還會操控火。
她震驚地看著璽夜,梅華妝卻在看她,她回過神來,驟然收回了目光,又在她凜冽的一眼下,艱難地吐出,“密衛還說,陛下給了夫人五個月,如果五個月內,夫人回不到殷川,滅不了沉家,那夫人體內的毒就會徹底爆發,夫人會活生生地痛死,甚至是生不如死。”
璽夜有意無意地壓低了傘,再無人看得見的角落裏,他的眼底冒著詭測的光。
梅華妝凜然冷笑起來,“嗬!果真是龍心最毒……不管到了哪裏,我是生,是死,他都想牽製我。”
他給了她再生的機會,為此他想要讓她為他傾盡所有,無論是忠誠,還是她的感情,他都想擁有。
他是貪婪的,亦是惡毒的。
他的貪婪,他的惡毒,從來隻對她一人。
他說,這叫喜歡,後來,她在他身畔待得久了,他又說,這就叫做帝王的愛。
帝王的愛,她從來視為毒害。
殷月兮滿嘴都是苦澀,“夫人,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比死亡更可怕的便是荒月城的流放者,那是當年明桓親口說出的話。
縱是外界多少人唏噓聲連成了一片,但剛從地獄裏撿回一條命的梅華妝,渾然不覺這是壞事。
至少能逃過無窮無盡的追殺,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殷月兮卻是不解。
但見她沒有露出半點急色,反倒還欣然地說,“極地大漠不同於外界,住在裏麵的人自成一套規矩,所以,縱是陛下有心助我們,也無濟於事,同樣,想殺死我們的人,也進不去極地大漠。”
經她這一解釋,殷月兮才如釋負重地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我們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也不要高興得太早,極地大漠一如它的名字,是極其凶惡的地方,你們若想走,我自會安排你們平安離去,到了現在,能活一個便是一個吧!”
她說著,竟然發出了一聲從未有過的悵然歎息。
殷月兮聽過長輩們對夫人的評價,他們都說,夫人是人間罕見的奇女子,她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不會對人間的事物有所流連,所以她一向以為夫人如神祗一般無情,冷酷,她未曾想過夫人也會露出這種無奈,這種悵惘來,一時間她有些癡愣。
等她回過神來時,那宛如孤鶴般的女子已經掠過了她的身形,走到了人群裏,高聲宣布道,“從現在開始,想離開的人,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