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人終散
這些人先是麵麵相覷，大概是在懷疑她說這話的真假，但一想到夫人是何等尊貴的人，她根本就沒必要騙他們這些卑微的下人，思及此，他們的臉上又很快換上了驚喜之色，“夫人……我想……我想離開！”
“夫人，我也想……”
“夫人，抱歉了，我還年輕，我不想現在就死。”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開，唯獨剩下稀疏的幾個人，站在了最後。
對於他們的退縮，她一點也不意外，那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對她忠誠的人，可以為她赴死，不對她忠誠的人，就算苦苦留住也隻是強人所難罷了。
她最意外的是留下來的人中，還有一個屠尚之，她對他的印象並不深，隻記得她曾經從泥潭裏拉了他一把，隻是這一把，實屬無心之舉，在她看來，根本就不值得他交付生命。
她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現在還剩下四個人，屠公，勸你到此為止吧！你有大仇未報，不該就這樣死去。”
屠尚之固執地搖頭，用力過度，他額角的青筋節節蹦出，“我不是苟且貪生之輩，夫人對我恩重如山，這情意無以為報，隻求護得夫人一世周全，我這條命是夫人給的，若真是不幸慘死，也隻當是還給夫人罷了。”
他還學著殷月兮的模樣，單膝下跪，行了奴對主最崇高的禮節，“我屠尚之，願跟在夫人身後，聽候差遣。”
殷月兮的眼眶泛出了水色，“屠公，你啊！”
她是感動的，感動之餘，沉重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轉而，她又對著梅華妝，鄭重其事地宣誓道，“殷家三姐弟，願為夫人，出生入死，無怨無悔。”
殷玖慌忙出聲，“我沒……”
她還沒有說完一句話，就被殷修撲過來，死死地捂住了唇瓣，殷修的臉上出現了和他年齡不符的老成，“二姐姐，你不要胡說嘛！”
“你幹什麼，現在離開總比日後沒命好。”殷玖氣得推了他一把，終於忍不住把積聚在心底已久的怨氣全部都發散了出來，“她到底算什麼，你們每一個都要把她捧上天，你們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她，我們會落到如今這種淒慘的境地嗎？”
“你想離開？”
梅華妝麵色淡然，絲毫不介意她的無禮，她似把一切都看得平淡如水，在她眼底，誰都會變得無地自容。
“是，我是想離開。”
殷玖是殷家的一個例外，她從前就不喜歡那個被神化的梅華夫人，她看著父輩們對她頂禮膜拜，常常覺得嗤之以鼻，她不覺得一個女人真會如他們口中所說的那樣了不起，真若是了不起，怎麼會淪為階下囚。
她早就對她有諸多意見了，這會兒她更是一點都不顧忌梅華妝的顏麵，也不在乎殷月兮頻頻遞過來的警告眸光，她當眾就頂撞了她，“都已經落到這種境地了，夫人憑什麼以為自己還能留得住我？”
殷月兮聽出了她的怨懟，她急忙地說道，“小玖，你住口，越是到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堅守從前的信念，要知道，跟著夫人往前走，才是希望的開始。”
殷玖隻頻頻冷笑，“什麼叫做希望，這分明就是絕境，你居然還信誓旦旦地告訴我，讓我相信她。”
“沒有她，我們殷家根本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榮華富貴，她是能給我們，那父親，母親，家人的命呢，她也能還給我們嗎？”
她說得並無大錯，她的怨氣也沒有絲毫的不對，她的不服氣，更是言之有理。
殷月兮氣得瑟瑟發抖，當即就給了她一耳光，“啪！”
她邊是流淚，邊是訓誡地說道，“小玖，這一下，是代替父親給你的，父親臨死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扶持梅華夫人，因為她是我們殷家畢生的責任，這責任，隻要我們殷家還有一個人活在世上，就必須要堅守下去。”
殷玖氣得眼珠凸起，口中也發出了異常尖銳的嘶吼聲，“那你告訴我，憑什麼我們要用自己的生命給她鋪路？她隻是一個比常人厲害的女人而已啊！她給了我們什麼，她之於我們，根本和災難無異。”
殷月兮原想好言相勸，但她想到，自己這個二妹生來固執，又怎麼會因為她的幾句話，改變自己長久以來的看法，她沒有辦法，無力地收回了手，無力地說，“小玖，以後這種話，不要讓我聽見，我知道，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我管不了你，你要去，要留，隨你的便。”
此言一出，便是打算放棄她了，殷玖咬著唇瓣，咬出了深深的血痕，她那臉上的怨氣更濃鬱，“姐姐，你們居然要為了這個女人，置我於不顧，你是不是被她迷了心竅？那女人是妖啊！我在京城的時候，就常聽人說，她是能蠱惑人心的妖女，她蠱惑了陛下和襄親王，是不是連你也被她蠱惑了？”